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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他步伐頓頓,連腰間一顫一顫的肚腩都顯得有些頹唐。
秦緣圓只得感慨,觀雲寺的伙食實在夠好。
也是此處香火旺盛,不少達官貴人都會來此禮佛,除卻最尋常的香油錢,自然還有許多打賞補貼。但機會越多,煩心事越多,比如說長公主這檔子事,辦好了,絕對是功德一件,賞賜無數;若辦不好,麻煩可就少不了。
明空也算救了她,秦緣圓有心幫他,但凡事留餘地,只把話說七分滿:「我平時閒的無聊,也愛搗鼓這些香品,知曉一些事情,但能否補救,我也無十分把握,咱們先看看罷,還有,小師傅,還是趕緊派人去才買些上好的香罷,此處不成,還能交代一二。」
明空猶疑:「但......」
「長公主雖指了一家,但旁的她喜不喜歡,還是未知之數,怎可就此下論斷。」
明空訥訥眨眼:「那、那我現在便去......」
秦緣圓扯住他:「如今不早了,下山要時間,從清涼山腳下到長安城內,早便閉市了,明日一早再去罷,一會我看看,小師傅再去安排。」
明空盯著她,莫名的,眼神很是信服,重重點頭。
到倉庫一看,秦緣圓不禁感慨,臨川長公主,可真是位難伺候的主兒。
須知拜佛要燒香,尋常講究些的家庭,也會點香薰香,但家庭所用線香,和拜佛的線香確大有不同。
拜佛的香,因為需求較廣,且為了方便朝拜,所用的香料呢,便劣質了不少,並且會在香芯中插入細木棍,所以香氣刺鼻,焚燒起來不適感也會加重。①
但臨川長公主,就是聞不得那股子廉價嗆鼻的味道,不僅用料要上乘,連木棍也不讓加。
要知道,線香的原料不過是粉末,要想將其黏合塑形,便要加入粘合劑,粘合劑越多,線香就越穩固,越不易碎,但焚燒起來,味道便會缺損。
因為臨川長公主著實挑剔,要求味道清雅,所以線香中的粘合劑量便一減再減,導致這批線香有些易碎。
聽明空說,那劉記香鋪交貨時,便一再囑咐,運輸時要萬分小心,輕拿輕放。
大約觀雲寺的運輸香料的僧人並不知曉其中關竅,並未放在心上,導致壓在下方的線香大都裂成兩三段,補起來是有些費事,但還能挽救。
「小師傅,上頭這些還是完好的,你清點一下數量,能用的,便小心存好;你趕緊差人下山,買些楠木粉,下頭這些,我瞧瞧能不能補回去。」
明空眼神都亮了,腳下生風往外跑。
此時的粘合劑大約是楠木粉,秦緣圓在等候的間隙,先將斷得不嚴重的香拼起來,那些散碎的,便搜集起來,磨成香粉,一會和楠木粉混在一處,將斷處粘合即可。
諸事皆畢,已是三更半夜。
這事說到底,都是水磨工夫,費眼睛,費精神,所以秦緣圓驟然起身時,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暗,跌跌撞撞走到門邊,抬頭看見高懸的明月,扶著門板兀自鬆了口氣,卻一腳踢到門檻上,迎面對著地面摔去。
腳踝處咔嚓擰了一下,瞬間起了撕裂的痛感。
秦緣圓趴在地上,一時沒有力氣爬起來,只能趴在地上,狼狽地緩一緩勁兒。
她摔到泥地里,余光中卻掃到一方潔淨的衣角,淡淡的紫色,絲霧的質感,在夜裡看得格外不真實。
秦緣圓順著衣角瞧過去,玄迦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也沒有要扶她一把的意思。
二人就這麼,姿態怪異地對視著。
月色灑在玄迦身上,朦朦朧朧的,仿佛帶了一層光暈,看起來溫潤又神聖。
他怎麼一直看,也不幫幫她,就這麼趴著,不覺得很尷尬麼?
秦緣圓嘗試著挪動兩下,卻發現手臂好似脫臼了,稍微挪騰兩下,便一抽一抽地疼,眼睛不受控地眨了眨,滲出生理性眼淚。
吸了吸鼻子,壓著淚意,秦緣圓求助:「大師,能否搭把手,扶我起來。」
玄迦忽地笑了,俯身湊近她,然後一把將她抱起。
上調的鳳眼顯出幾分邪肆,語調悠悠的:「怎麼每次見施主,施主的情況,都格外,嗯......微妙。」
那張好看得有些過分臉倏然湊近,氣息噴在秦緣圓臉上,讓人面紅心跳。
娘的,這真是個和尚麼。
秦緣圓閉眼,微微將脖子後仰,試圖自我隔絕,但猛然加速的心跳卻出賣了她。
玄迦笑,胸腔微微震動。
「秦施主?師叔?你們怎麼又......抱在一處了?」後面那句話音量很低,奈何秦緣圓耳力不錯,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又,就很靈性。
秦緣圓瞪大雙目,無力解釋:「我、我摔倒了,脫臼了,走不動,玄迦大師慈悲為懷,幫我一把罷了!」
玄迦卻不理會她說話,自顧自抱著她往前走,和明空的距離越拉越大,導致她後邊的話不斷拉大音量,最後只剩下玄迦大師慈悲為懷這句話,在觀雲寺空曠的後院中迴蕩。
秦緣圓被玄迦帶到西側廂房。
寬敞樸素,燃著薰香。
二人拉開了正常的距離,秦緣圓開始醞釀如何問玄迦治病之事,突然手臂傳來一陣細密之痛,秦緣圓驚呼:「大師......阿!」
玄迦扶著她脫臼的手臂,臉上表情有些怪異:「別亂叫。」
秦緣圓委屈,這疼得她要暈過去了,叫兩聲發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