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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但那一帶雖有蜜蜂的蹤跡,但搜索一圈,雖累得氣喘吁吁,竟未看見一個蜂巢,只得往林中腹地深入。

    暗嘆一聲,賺錢艱難啊。

    日頭漸升,氣溫也高了起來,雖暑天未至,但這副身子格外不耐熱,僅是在林中蹣跚,秦緣圓已頭昏腦脹,難耐地擦了一把汗,瞧著眼前的樹都有些不真切,俱生了重影,腳底一滑,啪地一聲撞在樹幹上。

    腦袋哐哐響。

    走也走不動了,只能倚在樹幹上休息。

    大約是老天抬愛,抬頭望去,終於叫她瞧見一碩大蜂巢。

    秦緣圓揉著發昏的腦袋,有了想落淚的衝動,這蜂巢體積很大,她五分歡喜,十分恐懼。

    蜂巢大,意味著蜜蜂的數量亦多,要殺蜂取巢,便愈發艱難,一時心生退意。

    不行。

    都上山一個半時辰都不止了,也就是三個多小時,才尋得一根獨苗,錯過了,怕是找不到了。

    而且她也走不動了,呼吸聲比老牛還粗,這把病弱的身子已是強弩之末。

    秦緣圓認命,就這了。

    但這蜂巢高築於樹杈之上,憑她舉著火把,怕也熏不著。

    就地拖了幾個腐爛的木頭樁子,作為腳墊,這才將背簍中的衣裳取出,將自己團團圍成粽子,只有一雙眼睛暴露在外。

    地上也生了一堆火,站在木頭樁上,高舉著火把,開始熏蜜蜂。

    秦緣圓視野不佳,只能聽見一陣密集的嗡嗡聲此期彼伏,但很快,便能感受到蜂群開始繞在她身邊,欲群起而攻之。

    那震動聲著實恐怖,秦緣圓雙手顫得厲害,心中不住安慰自己。

    無事的,無事的。

    好在原主窮得可憐,春夏的換洗衣物不過兩身,初時她覺得有些單薄,為求防護,連兩身冬衣都帶上了,冬衣厚實,如今蜜蜂一時半會尋不到地方下針,她仍無虞。

    不過裹著棉服,底下一團火,手上還舉著一把火,秦緣圓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火爐上烤一般,渾身已被汗水浸濕,若是將棉服一脫,說她剛鳧水上岸,也有人信。

    體內的水汽幾乎被烘乾,實在煎熬。

    秦緣圓受不住,將火把放下,尋了個陰涼角落,將身上棉服甩下,喘著粗氣灌水。

    「施主?您還好嗎?」

    抬眼望去,是位白胖的小和尚,氣喘吁吁,面頰泛紅,正扯著袖子擦汗,打量著她,眼神擔憂而友善。

    大抵是她這副形容過於狼狽,要死不活地靠在樹頭喘粗氣,小和尚以為她出事了,這才上前一問。

    秦緣圓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小和尚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貧僧乃是觀雲寺的沙彌,法號明空,並非壞人,您是否身子不適,可要貧僧尋人過來瞧一瞧?」

    觀雲寺的,還真是個好人。

    秦緣圓又灌了一口水,指著遠處的蜂巢:「我正準備捅蜂窩,小師傅不必管我,我是熱的,歇一會便好了。」

    前方的火焰尚在劈里啪啦地燒著,許是熱氣烘得小胖明空不適,他挪騰一下,換了個方向,不解道:「為何要點火?」

    小和尚天真,秦緣圓笑著解釋:「蜂窩裡有蜜蜂,若貿然捅了,定然被蟄成豬頭,所以我點火,將蜜蜂熏走,再取蜂巢。」

    明空後知後覺,掃了一眼草地上蜜蜂的屍骸,誠惶誠恐道了一句阿彌陀佛,口中喃喃:「南無香雲蓋菩薩摩訶薩①……」

    原主在淺草寺長大,耳濡目染,識得佛經,那是地藏經,明空是在超度那些蜜蜂的亡魂。

    他念了一會經,抬頭望著她,欲言又止。

    秦緣圓知道,佛教忌殺生,僧人們皆慈悲為懷,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罩紗燈。②

    可她非佛教徒,明空又不好說她什麼。

    秦緣圓笑:「小師傅,你上山來,定有事要辦,不必理我,自去罷。」

    明空頷首,道了句阿彌陀佛,盯著蜜蜂的屍首,皺著眉走開了。

    秦緣圓歇了一會,覺得自己恢復了些,又重新裹上厚實的棉服,將火把重燃,繼續熏趕蜜蜂。

    她站的木頭樁子,約有半人高,遠遠地瞧見,有個高挑的身影,僧袍潔白,緩緩而過。

    僧袍的制式,和小胖元空的很像,光滑水亮的,大約也是觀雲寺的和尚。

    上回她來,後山可是安靜得很,今天是怎麼了,觀雲寺的和尚扎堆了不成?

    秦緣圓舉著火把,大約又過了一刻鐘,盤桓在耳畔的蜂鳴聲漸漸停歇,她終於放心,將燙手的火把撲滅,隨手尋了個長棍子,將那碩大的蜂窩一捅而下。

    蜂窩悶頭砸下,秦緣圓本欲爬下木樁,不想腳下一空,徑直摔在地面上。

    手心被擦破,沁出血來。

    秦緣圓回首看了一眼木樁,竟碎了大半,腐木不堪承重,坍塌了。

    還真是倒霉悲催。

    傷口巴著泥土、鮮血、木刺,狼狽又模糊,忍著手上的刺痛,秦緣圓用水囊的水粗略清洗,迫不及待將大蜂巢包好,小心放到背簍中。

    辛苦了大半天,就為它,可不敢出什麼么蛾子。

    但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秦緣圓返程歸去,不過走了一里地,胸腔便陡然一窒,隨之而來便是鋪天蓋地的冷意,骨頭亦開始咔咔作響,好似有人提著錘子在其上敲擊,劇烈的痛感牽扯著四肢百骸,讓她渾身發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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