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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3:31 作者: 林與珊
拖著一身疲憊回到老家,心情一盪到底,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臟被某種無形的外力碾壓的生疼。
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沒有,鄉下的氣溫低,已有初冬跡象,屋子裡沒有空調,奶奶在他的床鋪下面鋪了電熱毯,被窩之外溫度寒涼,刁川夏一顆被凍僵的心在後背緊貼的這股暖意中,逐漸放鬆下來。
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奶奶佝著背,枯瘦皺皮的手端著一張剛騰出鍋的大餅,上面放了兩個剝過皮的新鮮雞蛋。刁川夏坐在木椅上興致不高的吞咽,吃兩口吹兩下餅沿兒上冒出來的熱氣。
「在這裡過冬?」奶奶問。
「嗯。」刁川夏點了點頭,「陪奶奶過春節。」
奶奶把摘菜的塑料盆放在腳邊,拿起一根長豆角,掐頭去尾:「怎麼就你一個回來了?」
刁川夏不作聲,只顧著悶頭吃。
「河岸上的紅梅開了,心情不好去那兒坐坐,按時回來吃飯就行。」說完這句,奶奶專心致志盯著手上的動作,沒再說話了。
時間大把大把空閒,無聊的時候,刁川夏經常裹著羽絨服,坐在光滑的石頭面上,看一會兒眼前結成冰的紅梅河,回身再看一眼岸上練成片的紅梅樹。
這塊石頭不僅承載著他的過去,也有他和戚宇時一個吻的回憶。
那個吻是不同的,特別的,重要的,以至於它的痕跡壓過了本應該是難忘深刻的童年記憶。
這些天,刁川夏一直生活在真空里,手機持續處於關機狀態,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獨自躲在鄉下自愈情傷。
他在回憶與戚宇時交往的這些年時,發現竟然挑不出對方一丁點不好,絞盡腦汁想要找點能當做埋怨的東西來說服自己別再留戀,別再執念,不亞於雞蛋裡挑骨頭,甚至比這還要艱難。
戚宇時是那麼好,好到刁川夏只能越來越反思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在無理取鬧。離開的匆忙,沒能向人事部打招呼辦理離職,手上那麼多瑣碎的事情也沒有找個熟悉的人做交接,辦公室里一堆想要帶回來的文件來不及收拾,以至於就好像這四年多在海津的生活成了他記憶深處的一抹虛妄,四年前帶著幾件衣服瀟灑的走,四年後帶著幾件衣服狼狽的逃,什麼都沒抓住,什麼也沒留下。
戚宇時會不會怪自己?他會理解自己的做法嗎?
刁川夏止不住讓腦袋不停的去思考這些問題,儘管現實告訴他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不要再追究,再苦思,既然選擇了新的開始新的路,就要勇敢振作。
大年三十晚上,刁川夏靠著奶奶的身子,掌心立起朝外,就著炭火烤了烤手。猶豫再三,他摁開手機,等了一會兒,微信開始不停的向下滑著內容,簡單數了數,少說也有一兩百條。
全是戚宇時的。
直到微信的提示音結束,刁川夏才點開戚宇時的對話框,最後一條信息發送的時間為一月底,距現在已有半個多月。
內容寫的是:今早送來的花是你最喜歡的粉色康乃馨。
刁川夏幾乎快要把舌頭咬出血,才哆嗦著手沒讓自己去回戚宇時的微信。
此時此刻,戚宇時在做什麼呢?
大概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在過春節吧,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
刁川夏能控制住手上的動作,卻控制不住內心的思緒。
他成全戚宇時的家庭,也需要戚宇時來成全他的狠心。
所以刁川夏更希望能看到戚宇時說一些狠話來加重他想要分開的心思,可是戚宇時不會的,就連這最後一條信息的內容,都像是在哄。
該怎麼辦?刁川夏埋著頭,藏好眼淚,借著電視機里春晚節目的聲音,輕聲哭泣。
慶幸的是,在這之後,沒再收到戚宇時的信息了。
過了春節,春意在薄雪中萌發,刁川夏收拾好行李箱,看好幾家招聘單位,又在附近折中的位置租了間小屋子,一居室,面積三十平米足夠他住了。
和奶奶擁抱道別,臨走時不知是刁川夏幻聽,還是奶奶真說了那麼一句話。
「下次要兩個人一起回來啊。」
開春的時候,刁川夏進入一家主做招聘的公司擔任行政助理一職,成天被一堆數據和報表弄得頭暈眼花,每次完成又會被經理挑出幾處錯誤打回來重做,經常加班到半夜,飯也忘了吃。
窗外的黑夜尋不見亮,偶爾會傳來轎車疾馳路面的聲音,襯得空蕩的辦公室更顯淒涼。刁川夏靠著椅背,盯著天花板出神,夜晚最會教人懷念,所以此刻他腦海里,一幕幕過著戚宇時的身影。
就這樣熬過一季忙碌的春天,刁川夏久別重逢著青川市的盛夏。
海津的夏天裹夾著沿海飄來的濕氣,悶且潮。青川雖熱,但至少陰涼處的風是乾淨清爽的。刁川夏頂著酷暑鑽進電梯,不停扯著襯衫狂抖,短暫物理降溫後,回到辦公室的他終於獲救,眯起眼站在空調底下一通吹。
手機在緊繃的牛仔褲兜里震動,大腿根被震的發麻,刁川夏側歪身子拿出來劃開屏幕,很意外的,是文藝部女部長。
看見她的信息刁川夏愣了片刻,一股難以言狀的情緒湧上心頭,說不清是感慨還是惆悵。畢業四年多,學生會成員們各奔東西,偶爾會有聯繫的,也就是當時相處比較熟悉的幾個人,女部長在當中起了主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