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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A市回來之後，蘇林微好像還沒有出去過，也不知道別離了兩年的四九城，還是不是她當初記憶里的模樣。

    「可以嗎？」

    賀修遠站的台階要比蘇林微的矮兩步，所以說話的時候是仰著頭看著她說的。

    「好。」

    蘇林微回來了，見了所有的人，卻獨獨不肯見蘇佳曼，每次拿起手機，卻猶豫著要不要給蘇林微打電話，當初為什麼會離開，蘇佳曼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了，可是如今她已經結婚了，蘇林微還是對當年的事情不能釋懷嗎？

    「如果還沒有想好，就算了。」張岳看著蘇佳曼，對蘇佳曼的過去，張岳大多知道一些，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並不能代表什麼，身為蘇佳曼的丈夫，都能釋懷她對別的男人二十幾年的感情，身為蘇佳曼的妹妹，還不能釋懷不成？更何況蘇佳曼如今已經結婚，已快為人母。

    不是沒有釋懷蘇佳曼對賀修遠的感情，蘇林微無法放下的不過是那個沒有看過這個世界的孩子，一想起當初自己的離開，腦海里就不斷的有個聲音在反覆提醒著蘇林微，她是一個劊子手。

    賀修遠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蘇林微也這樣相信，所有發生的一切事情，終將過去，可是什麼時候過去呢？賀修遠說不上來，蘇林微自己也說不上來。

    早上和賀修遠約好的時間是七點，蘇林微大概六點的時候才從家裡出門，原本想著自己開車出去，又考慮到自己本本族的車技，最後搖搖頭還是算了。

    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一切熟悉的事物飛快的往後移動，蘇林微看著熟悉的公交車站，以前她也是站在這裡等公交車的，可是每次比公交車先到的是賀修遠，他好像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一樣，每次想要去哪裡，總是能夠及時的出現。

    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家裡的大人說讓司機送，蘇林微總覺得這樣太高調了，那個時候私家車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可是配著司機和那高調車牌的卻稀罕得很，蘇林微害怕自己會被同學當成怪物一樣評頭論足，所以反覆的強調了好幾次，她自己上學，家裡人自然是不同意的，好在那個時候還有一個賀修遠。

    從那之後，自己和賀修遠好像就成了固定的搭配，每天上學的時候，賀修遠總是雷打不動的去蘇家等她，然後一起去公交車站哪兒等著去學校的公交車。

    那公交車，蘇林微跟著賀修遠一起坐了五年，一直到賀修遠上中學，六年級的時候，蘇林微一個人坐公交車去上學，第一天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看著自己身邊空落落的位置，好像在心臟的某個位置也和這座位一樣空落落的，後來她也上了中學，和賀修遠之間的公交車革命友誼繼續延續。

    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蘇林微就想，她不能將孩子的事情瞞著賀修遠一輩子，這樣對他不公平，可是要怎麼告訴他呢？

    他會原諒自己的自私嗎？

    蘇林微不確定。

    甚至有一絲絲的害怕。

    等著賀修遠的時候，蘇林微一直望著窗外，下雨了，秋天的腳步在不知不覺間就靠近了他們，已經到秋天了呀。

    「臨時加了一個會。」賀修遠看見蘇林微的時候抱歉的說著，原本可以早點走的，可是分公司那邊出了一點狀況，臨時又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沒關係。」蘇林微笑，給賀修遠到了一杯茶，等他坐定，這才招呼服務員可以點菜了。

    賀修遠的口味都是和以前沒什麼變化，自己對吃的東西，因為聶蓁的關係，已經沒有什麼追求了。雖然聶蓁熱愛美食，每天都想著可以吃遍全球經典的美食，可是在家裡的時候，聶蓁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一個女生，一個老師應該有的生活，以前還住在一起的時候，蘇林微就說，在家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自己做一頓飯，這樣才顯得家裡有煙火氣。

    煙火氣？

    聶蓁的確做得一手的好菜，可那都是寄居在二叔家裡的時候被折磨出來的，自從自立之後，聶蓁就再也沒有進過廚房，對廚房深惡痛絕的態度可見一斑。

    「變了不少。」賀修遠看著蘇林微點的大多偏辣的菜，他記得以前，蘇林微不吃辣的，現在······

    「是啊。」蘇林微將菜單還給了服務員，等著服務員離開之後，這才看著賀修遠，「總會變的。」

    「微微----」

    賀修遠欲言又止，怎麼才能讓蘇林微變回以前的樣子？

    現在的蘇林微安靜、沉默，不喜歡說話，總是喜歡看著一個地方發呆，你不叫她的話，她或許可以那樣待上一天的時間，這樣沒有活力的蘇林微對賀修遠來說是陌生的。

    「修遠，其實······」

    蘇林微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一定要在今天將所有的事情向賀修遠坦白，不管他是不是選擇原諒自己。

    「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蘇林微始終沒有看賀修遠的眼睛，說話時的模樣，好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般，可是賀修遠卻知道，此時的蘇林微心裡到底有多難受。

    「微微，你可以不說的。」賀修遠低著頭，聲音里壓抑著痛苦。

    「可是我把她拋棄了。」

    「啪----」的一聲，眼淚在蘇林微的手上綻放，「她在我的肚子裡才還不到一個月，本來她是可以看看這個世界的，可是我扼殺了她看這個世界的權利。」

    「微微，不要再說了。」

    賀修遠擦乾了蘇林微臉上的淚，「只要我們還記得她，她就還在這個世界上了，孩子會理解你的。」

    理解？

    怎麼去理解自己的母親原來還是一個殺人兇手呢？

    原本想永遠都不讓蘇林微知道那個衣冠冢的存在的，可是他不忍心看見蘇林微一直自責難受的模樣。

    去墓地那天，天色灰濛濛的，沉悶的感覺昭示著不久之後會有一場大雨。

    「我們去哪兒？」蘇林微問。

    可是賀修遠沒有說話，握著蘇林微的手用了用力。

    看著那個無字碑的時候，賀修遠什麼話都沒有說，可是蘇林微卻一下就明白了，這裡睡著的是那個孩子，蘇林微蹲在墓碑前，好像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溫柔的撫摸著它，壓抑著自己的哭聲，一直乞求著這個孩子的原諒。

    ☆、第三十七章

    賀修遠兩年突然中斷的計劃，最近又重新開始策劃了，自墓地回來之後，蘇林微好像想通了，每天不在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甚至重新開始計劃自己畫廊開張的事情，兩年的時間讓她變了不少，也執著了不少，有些事情已經變成歷史，她不管有多麼的哀痛，時間還是不曾停止也不曾倒退。

    在蘇佳曼預產期的前幾天，蘇林微去醫院看了她。兩個人在病房裡說了很多話，沒有人知道她們之間到底說了一些什麼，可是看著她們臉上彼此輕鬆、釋然的模樣，或許她們都已經把當初的執念放下。

    蘇佳曼現在有愛她的丈夫，還有不久就要出世的孩子，幸福或許來的有些晚，但是卻從來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