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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0:25 作者: 肩胛骨
林初焰學會了煲湯,這天下午特意煲了濃香的排骨湯裝保溫壺裡給孫秉志送去。
公交上擠著剛考完試的學生,有發揮失常沮喪嘆氣的,更多的是興奮於逃脫了樊籠,嘰嘰喳喳聊個不停的。林初焰握著扶手,羨慕地聽他們聊天。
這兩天封淇一直情緒不高,但明顯跟之前的狀態不一樣了。加上他鬱結於心,還吐了血,更要好好調理一段時間身體,林初焰一直小心著不去煩他,也沒再說什麼太特別的話刺激他。
到了四中後,林初焰朝著保衛科走去,卻發現孫秉志還沒換班,那兒坐著的是另外一位爺爺。他就抱著保溫壺走到了操場後邊,找了個地方坐下,把保溫壺放到陰涼的地方。
這時候考生都幾乎走光了,只有工作人員清理著考場,操場上沒什麼人。這天傍晚極為悶熱,白色的陽光懶怠地曬在身上,天色顯得有些陰沉。林初焰摸出手機,想給唐熠打個電話問問她考得怎麼樣,又想到畢業生應該都得準備著去班聚了,也就沒打擾她。
封淇一直精神不濟,從午後就倒在床上,一覺睡到快七點才起。出了臥室,就看到林初焰留的便簽:哥,我出門去找孫爺爺了。我熬了排骨湯,你醒了就自己熱了喝吧。
捏著便簽出神半天,封淇聽他的話去熱了湯。喝完了覺得還是疲憊,封淇捏著鼻樑,收拾了下出了門。
封淇覺得還是有些難以面對林初焰。林初焰叫他信服,林初焰叫他認清自己的本心,他卻始終有些迷茫。少年時代所遭受的一切,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一切,都告訴他:你的歸宿是大海。到現在,封淇總算逃離了。林初焰緊握著他的手,在他快要溺斃時將他拉了上來,但他依舊不知道自己的歸宿究竟是什麼。
迷茫。
心裡的海浪聲,漸漸遠了。但是有許多個聲音又密密麻麻、不間斷地齊齊湧上心頭,他不知道該聽哪一個。他對於接下來要過的生活,極度迷茫。
打了個車到市中心從吃了頓飯,他百無聊賴地在街上閒逛。夜色漸濃,四周開始亮起燈光,他走著走著就到了「迷路」酒吧的門口。看了眼頭頂的招牌,封淇愣了半天,最後才搖了搖頭。
正要繼續往前走,就有人醉醺醺地走出來撞到他身上。封淇皺眉,那人渾身酒氣地抬眼看他,只一眼就愣住了。
封淇也看過去:「肖其遠?」
肖其遠費勁兒地站直身體,眼眶通紅。
封淇沒忍住問:「怎麼了?」
肖其遠低頭,半天才說:「醉了。送我回家吧。」
封淇看他一眼,還在思索。說實話,他並不想再和肖其遠有什麼交集了,就算沒有自殺的念頭,他也不會再重新做模特了。
肖其遠等了半天,又抬頭看他。封淇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肖其遠如今的樣子,實在跟最初認識時判若兩人,他在這行里改變了太多。
封淇架起他的胳膊:「走吧。」
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肖其遠報了地址後就一直靠著車窗,也不理封淇,玻璃上映出他疲倦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封淇也沒什麼心思管他,只安靜地靠著靠椅。
天已經黑透了,林初焰還是沒看到孫秉志。早就過了換班時間了,保衛科的爺爺打著電話,神情有些煩躁。
林初焰一瞬間有些慌亂,孫秉志從來沒出過這種差錯。他趕緊拿出手機撥了電話過去,但連撥了好幾個一直沒人接。
林初焰把保溫壺往保衛科門口一放,跑到校門口去等。
此時後校門漆黑的巷子裡,孫秉志大吼著:「你們幹什麼?」
許欽滿手是血,死死地握著刀口。之前跟他打過架的寸頭一臉狠戾,握著刀柄。血順著鋒利的刀一直淌到地上。
許欽和寸頭臉上都滿布淤青,看樣子之前已經爭鬥了一番。孫秉志認出許欽是四中的學生,趕緊跑過去想要拉開寸頭。
寸頭罵了句:「滾開!」
許欽費力地想要把刀推回去,他的手已經被割了很深的口,血流如注。
「許欽你他媽放手!」寸頭吼著,「你不要命了?」
「我放了手還有命?」許欽冷酷地盯著他,「你放手。」
寸頭怒目而視:「你他媽就是個殺人犯!你那死爹殺了我弟弟,你又殺了李琳!老子放了手你是不是就要捅了老子?」
許欽死死地咬牙,從牙關溢出一句:「我不是殺人犯!李琳是自殺的!」
寸頭嗤笑著:「沒你她能想不開?」
孫秉志從背後抱住寸頭,把他往後拖。寸頭一邊罵著用腿蹬他,一邊還死握著刀不鬆手。
寸頭往後拖,導致刀子也往後退,許欽的手被割得更深、口子更長,他被迫放手。
寸頭脫了力,拿著刀不管不顧地就往後一紮。孫秉志肩膀受了一擊,吃痛吸氣,還是沒放手,衝著許欽喊了句:「快跑!報警!」
許欽紅了眼,往後退了好幾步。寸頭目眥俱裂,死死地盯著他。許欽又吼了句:「我不是殺人犯!」
寸頭死命兒撲騰著,恨恨地把手裡的刀用力擲向他,聲音悲切:「你殺了李琳!你爸爸殺了我弟弟,你叫你爸爸還我弟弟來!」他又哭喊了聲:「還我弟弟!」
許欽跌坐到地上,那把刀落在他腳邊,他挪動著腳步屁股往後縮著:「我沒殺人。我沒有……」聲音越來越低。
孫秉志聽得緊皺起眉:「孩子!報警!別傻愣著!」
林初焰等得心煩意亂,正忍不住再要繼續給孫秉志打電話,就接到了唐熠的電話:「初焰,我這兒還有些複習資料,是我複習時整理的,你要不要?」
林初焰按捺住焦躁的心情,勉強應著她:「好,我過兩天找你拿吧,我現在在四中門口呢。你考得怎麼樣?」
唐熠笑了下:「挺好的。你反正就在四中,我現在拿給你吧。我就住在學校後門,等會兒許欽來找晚上一起去吃飯,我拿到後門給你,順便就在底下等他。」
林初焰想著順便看看孫秉志是不是走的後門,也就答應了:「那我現在到後門去等你。」
唐熠剛走到後門,就看見幾團人影。這邊路燈失修,只留了一盞,光線微弱。
寸頭用力把孫秉志甩開,跑過去壓倒許欽,坐在他身上拼命地揍著他的臉:「你賠我弟弟!」
剛才那把刀,現在就落在許欽的手邊,只要他伸手……就能夠抓過來。許欽渾身疼得厲害,他蜷縮了下手指。寸頭完全沒注意到那刀,許欽悄悄挪動著手臂,一點點移過手去。
他抓到了!許欽緊緊地握住刀柄,正要拿起來,那上面的血----他自己的血,淌到了他的手臂上,是溫熱的、帶著腥味的。
許欽閉了閉眼,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傷,他鬆了手。
而孫秉志被甩開撞到樹上,那樹上有著半截枝椏,像是被風吹斷了,正好抵到他背上。衝擊力太強,那截粗樹枝被他徹底弄斷,孫秉志痛呼一聲,感覺衣服都被擦爛了,後背火辣辣的疼。他顧不上自己的傷,趕緊扶著樹幹站起來,又朝著許欽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