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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12:51 作者: 徐琳琳
青色的燈火,是隱濕的青石街道的反射吧。還是,無家可歸的鬼魂眼中的迷離?
靛色的燈火,是母親為誰點亮的小燈,微弱著,親切著。還是,舊夢中時而閃現的冥光?
紫色的燈火,是酒吧里的可愛背景。還是,淚水中影射出的可悲?
許泠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什麼都不曾擁有了。
就這樣在燈火中,靠著長椅睡著了。
夢中,各種燈火混合在一起,變成澄明的白色。
熟悉的人,在白色的燈火中,走近。
如果,可以忘記所有徵程里的汗水,那麼就不會這樣的不屑;如果,可以忘記愛過的人,那麼生活就不會有偌大的空洞無法填補;如果連親人也忘記,那就是無恥了。但是,當高考經歷苦難的折磨走向尾聲的時候,當從緊繃的狀態一下子鬆懈下來的時候,所有的痛,所有的空虛,都像牽牛花的藤,爬慢了生活這面冷冰冰的牆壁的每個角落。冰冷的窗,躲閃在牽牛花牆後,悲傷只能隔著藤細索的影,窺測外面世界發生的一切。
7月的天,像沒有色彩的一幀,憑你的憂傷和思念掛在上面,可是最後還是乾淨的有些落魄,有些悽美。但也許,這就叫純粹。19日許泠道別宴的日子,29日許泠就要離開了。因為廣州有遠方的親戚,所以先去住上一個月,適應天氣。聽媽媽打著電話和小舅說著一切的時候,許泠麻木的像個死人。她只希望媽把那電話放下,因為她在等消息,小楠的消息,小琦的消息,還有???????
離開之前,許泠去祖墳那和太爺、太奶告別。
走那一條墳塋兩旁的小路,心裡毛毛的。但是到了自己家的祖墳,許泠卻不感到什麼害怕,似乎感覺好久沒有看望他們一樣的歉疚。剛剛遷到這3天,所以按照習俗要子孫來圓墳。因為許泠就要去遠方生活了,所以她要求一定要來。
揚些土,讓他們覺得溫暖吧。她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好象他們就那樣的存在著。似乎連呼吸都真切著。通過無神論的教化,她知道世界沒有鬼。可她真的希望,這世界有鬼。許泠相信,最初,人們編造鬼神,是希望自己的親人,在離開後,以另外的一種形式存在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希望魂靈就那樣清楚的看得清家人,看的請想念,看得見子孫為他們掙氣揚眉。
在冥錢的燃燒中,灼熱的氣息,那麼的暖。許泠多希望,自己還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在太奶的屋子裡隨意的走,拿東西玩。那個老太太,就那麼在模糊的記憶中存在著。不知道她對自己有多好,為自己做過什麼。許泠只是記得,想起她,有想哭的時候,也許,親情就這麼的簡單而神奇吧。
為墳墓輕輕擦拭塵土,她知道他們喜歡乾淨的庭院;燒掉很多的紙錢,因為不想讓他們覺得寒冷;叩頭,因為在身體中有來自他們的血在奔騰不息。
她的話幾乎都在心裡默默的說給他們聽。說出口的只有一句「太爺,太奶,我沒給你們丟臉。我考上了。」
離開他們時,許泠知道再想回來看他們也許就要好多年了。
但是想起一句話:人的心尖是向下長的,所以人也是向下疼愛的。
許泠相信他們會笑著為自己送行。流在身體內的血,留在靈魂上的印記,全部都會帶著去遠行。
冬天就快來了,不知道攏的土夠不夠,你們要記得照顧自己。許泠這樣傻乎乎的和墳塋中的家人默默的念叨。
在不老城的西邊,永遠都有一條胡同,住著為我添滿記憶的人們。等冬天來時,這裡會有雪,她的他鄉沒有雪,只有她對這的思念。
所以走之前必須做的都一一做完,只剩下告別宴會了,殘忍而嘈雜的宴會。
19日的天,格外的空。
乾淨的沒有一點雲,藍色第一次讓她感受到高光的氣質。空的讓人心寒。即使偌大個太陽在外面叫囂,但是,還是溫暖不了死掉的沒了希望的心。許泠知道,這離別宴會後,就要準備行囊,就要出發,就要莫名其妙的一個人出去闖蕩。
同學、朋友、親戚、家人能來的全來了,連身體不舒服的爺爺也拄著拐杖到了,正襟危坐等看著孫女的告別宣言。他是個老幹部,寫了一手好文章。在所有的子孫中,許泠最像他,一樣對文字執迷不悟,他和她都相信有種東西可以從文字中滲透出來,然後迅速占據人的心,讓人忘記哭泣、忘記喜悅、忘記仇恨、忘記愛。爺知道,一隻筆,一張清白的紙張,就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填充物,而這悲劇也同樣在小孫女的靈魂里得到了共鳴。一隻筆,一張清白的紙,一個對自己靈魂低語的可憐人。
許泠的離別宣言是:「看過這樣一段話,一個孩子他有一個氣球,如果那氣球突然在他玩的時候爆了,他會哭的厲害;如果,它在角落裡靜靜的熄滅,孩子根本就遺忘。所以,我想做個爆了的氣球,也不想在大家身邊被遺忘。所以,我選擇遙遠的地方。我喜歡寫作,這得力於我的爺爺。現在,我希望我做我愛做的事。不管困難多大,我會挺過去。我會記得,不管我走到哪裡,這裡都有一個地方,那就是家;不管我走到哪裡,這裡都有一群人,那就是家人。謝謝來這裡的每個關心我的人。最後,我必須感謝的是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姐姐。是他們陪伴著我走過最難最艱辛的日子。謝謝你們。」
坐在前面的都是許泠的同學,大家使勁的鼓掌,許泠深深的鞠躬給父母,眼睛裡的淚水,低落。爸爸和媽媽的淚水,繞了又繞,在眼眶中,可是,這樣的離別是好事,孩子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庇佑。從非獨立到獨立,從什麼都不用擔心只是矯情的為一點小事情而肝腸尋寸斷一下子要一個人頂著來自各個方向的風雨沖向前方的時候,那個來不及回頭的孩子後面,總是有這樣兩雙瞳眸盯著她,祝福著她,擔心著她,期待著她……
世界上最乾淨的水就是離別時的淚水,因為愛,所以澄清。
所有的熟悉的臉,像是很多的線條被從實物上抽出。靜靜的歸順在一起,擰在一起,變成分不清你我的線索,直直的插進她的視野。大家說話的聲音,碗與盤子觸及的聲音,酒水吞咽的聲音,孩子啼哭的聲音,大家講著陳年舊事的聲音……所有的所有,她都分明的聽著。是不是真的要走了,許泠一次次的問自己,是不是。答案沒的選擇,她只能把酒一杯杯的灌進肚子裡,灌進心裡的空白地。
而今天,來的人里,特殊的則是韓薦、軌跡。他們都沒有和許泠說什麼。只是坐著,韓薦和軌跡還是那麼要好,要好的好像不曾有許泠存在的過失。
許泠沒有太多的時間招呼他們。只是,心裡痛了痛。但是,拿起酒杯挨桌敬酒的時候,她知道,什麼叫距離和註定。
豆豆沒有和許泠坐一個桌,因為許泠那裡都是初中同學和老師,她還是和高中的一群女生在一起。看著許泠忙碌著招呼客人,聽著大家談論坐在許泠那桌的白淨的男孩,她知道許泠堆砌在臉上的笑太虛假了。在韓薦面前,她的自尊被當成了什麼?她依舊為他演著那個虛假的戲,即使所有知道怎麼回事的人都低低的盤算著這尷尬的局面,但是,她還是把僵硬的笑掛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