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照相那天，許泠去的很早。因為大家會在照集體像的時候單獨幾個人照一些照片留念。和其他同學照時，許泠總是望著學校的大門，照相的同學總要提醒她看鏡頭。快門一下下的按動，許泠的心有些痛。

    帶隊去了搭起的台子那裡等待，因為是15班，所以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等待。台子離校門很遠，可是，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剛剛出現在大門口，許泠就從隊伍中跑了過去，像她一直欣賞的飛蛾，就為了那麼定點的火光，也要奮不顧身。

    小琦帶著許泠借他的物理複習題來了。看到迎面走來的許泠，他只是笑笑。許泠接過書，好像秘書一樣的跟在他的後面。看著他向前走去的急促的樣子，許泠感受到離別真的到了，像是洪水一樣，自己弱小的力量根本就沒有權利去抵擋，除了等待死亡，似乎沒有其他的選項。

    「小琦，我們合影吧。」

    「不要了吧，也沒有相機。」

    許泠知道，他不喜歡照相，可是，就算最後一次逼他做事吧。她跑到拿相機的同學那裡，很快，兩個人一起過來了。小琦沒辦法，只能站出來，和許泠照了一張尷尬的照片----小琦兩隻手放在兩邊的口袋裡。許泠的兩隻手放在一起。

    其他的男生和許泠照相時，還會樓著許泠的肩膀，一副親密的樣子，畢業時，大家都喜歡惡搞一樣的照相。可是，這對「情侶」卻好像幾十年前的新婚人在照結婚照，離的那麼遠，那麼尷尬的堆砌在臉上的笑，和扎進許泠心裡的傷。

    離校，回家準備高考。那條快走爛的路上，許泠嘗試和所有的東西告別。快客的紅豆牛奶冰莎，和小微、小妍經常去的大頭貼店，很好人的文具店阿姨，小妍家樓下的防盜門，街道兩邊的垂楊柳，路上浮躁的空氣，超市門前懶洋洋躺在地上的帶著小紅花的小狗，身邊的豆豆，丟在遠方的魯楠，向相反方向走掉的小琦……

    一路上，許泠在心裡做了這樣的詩----《將軍》金甲雙刃斬蒼茫，銅鏡梧桐泠深閨。

    羌笛哦呀難做聲，絲竹悠揚空言恢。

    漂櫓河血沉浮死，上狀紅顏青絲窺。

    寒骨萬里返紅塵，老嫗九曲斷塋榱。

    也許，這樣的吟詠已經是最後一次的洗禮和祭奠了。考場上，她會是可憐的將軍，得到城池卻丟掉愛戀的將軍，孤家寡人。

    許泠的日記停筆了，她和小琦的故事也像這日記一樣結束了。喧囂一時的愛，像是被黑暗吞噬掉的斜陽，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第九季 逃走之前的頹廢

    一個願意做木偶，讓她牽著走。一個願意做棋子，任他擺弄。

    一個是八條繩索的桎梏下不得掙脫，一個是失去自由的在楚漢之間隨意停留。

    一個是厭倦的沉香，在破霧沖雲之時，忘記了曾經那隻棋子為他默默的打拼下多少的疆土；一個是懷傷寄遠了幽靈，在寂寞的無畏中喪失自我。

    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微笑或哭泣，她在掌控嗎？她沒有。她哭泣在他的微笑後，她哭泣在他的哭泣後，她哭泣在他的身後，所有的灰燼她一個人帶走。那八條繩索，她親手燃燒，她要他自由。

    東西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南北，前進或後退，他在運籌嗎？他沒有。他生氣在她的前進後，他鬱悶在她的後退中，他感傷在她的身後，所有的方向讓她自己抉擇。那楚漢的界河，他親自掩埋，他要她自由。

    一個像是失落的風箏，在失去線時沒有了保護的繩索而得到所謂的自由；一個像是草原的野馬，奔馳力竭，也得到了想要的自己的方向。

    一個感謝她背後流過的淚水，一個感謝他默默的氣憤。

    一個在空氣中消失，一個在土地上跑丟。

    一個曾是她深愛的「木偶」，一個曾是他傾心的「棋子」

    一個曾安心的做一隻「木偶」，一個曾甘願做一枚「棋子」

    一個變的不安，一個變的不甘。

    都消失了，灰燼留在相見的地點。

    6月7日，一切的愛恨都必須遺忘，高考就像死神一樣折磨了她那麼久才真正的把臉給她看。原來，她那麼美。高考，很輕鬆的結束了。也許是許泠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高考上，連起碼的緊張也尋找不到。生活的意義她已經找不到，如果連愛也失掉，那麼活著就是行屍走肉。

    許媛帶著三歲的寶寶站在八中門前看著妹妹沒有表情的結束最後一門考試出來，看著她抱起寶寶親親他曬的紅紅的小臉蛋，看著她似乎準備好放棄一切的樣子，許媛心裡異常的難受。

    爸爸迎面也過來了。

    「咋樣？老姑娘？」爸爸還是在乎她考試的結果。

    「爸，你老姑娘什麼時候給你丟過臉。肯定沒事。」只是，該高興的話加上冷冰冰的臉，讓爸爸一臉的疑惑。

    「爸，我老妹肯定沒事的。走吧，回家吧，要不咱們交上媽出去吃？」

    「不用了。等成績下來再說吧。我想回去先睡覺。你和寶寶在家吃完飯再走吧。」

    許媛知道，在妹妹心裡有太多的事情要考慮。她肯定不怕高考那幾張題目，對她來說考試是種享受。可是，出了考場，還有多少的事情需要做？還有多少的選擇和分別。

    「老姑娘，考的怎麼樣？」媽看到許泠回來，興奮的問？

    許泠沒答應。直接去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沒事。媽，你放心。」許媛說。

    「飯好了嗎？」爸問她。

    「好了。快吃吧。」

    「等一會吧，先讓她休息一下。」

    ……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著，記得。我知道，我不該這樣不理你們。可是，我已經快把最後的堅強用光了。原來，不管我是怎樣的人，遇到什麼境遇，你們三個都在我的後面。因為我們四口人才是一個家。現在，有了姐夫，有了寶寶，姐有了更多的牽掛了。但是，你的愛，就像我現在愛寶寶一樣。

    我知道，我是個狠心的人，因為，我要離開你們，你們這些最愛最痛我的人。只是你們全然不知。抱歉，我的殘忍和自私。抱歉，我所做的一切。對不起。我……找不到任何的意義。

    晚上，接到小妍的電話，小微、小妍、麥兜、聶磐四個商量好出去上網吧，問許泠要不一起去。許泠想在家也是無聊，父母也不會不讓自己去，就答應了。

    晚飯過後，小微和小妍來接她。

    走在去學校那邊的網絡一條街，小微和聶磐一直在討論考試。許泠和小妍一起走，看著小妍難受的看著聶磐在關心高考的情況，小妍的臉紅脹著，「不說考試，行不行？！「小妍近似祈求的聲音。

    聶磐低著頭，走到小妍身邊，摟她一下，當是安慰，也是答應。擎在小妍眼中的淚水，那麼重，卻始終因為她的堅強而沒有流下。

    涅盤是肯定要走掉的人，而小妍要留在這個該死的不老城。等待她的，是回憶，也是痛苦。是等待，是一次次的期待和重逢。也許，留守在這裡的人最後只能是小妍。守護著大家的回憶，大家的快樂，大家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