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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珺就站在吳女士的面前，沉默著沒說話。

    大學之前的沈珺，還沒離開A市的沈珺，那簡直像個炮仗，一點就能著。就吳女士剛才說的這話，她老早跳起來反駁了。可自從來到這裡，她沒有以往那麼衝動，那麼倔強，卻也很少那樣開心了。

    所以沈珺每次這麼沉默，吳女士都覺得不好受，心情也平復了些。她去拉了沈珺的手，和她一起在床尾坐下。她摸了摸沈珺的頭髮，特意壓低了聲音，道，「珺珺，媽媽一直希望你能找到一個你喜歡也喜歡你的人，只要你喜歡你開心，不管怎樣，我都不反對。但是陸時，真的不行。」

    沈珺轉頭看向吳女士，她眼角的魚尾紋又加深了，鬢間的白頭髮更多了，再加眉間不舒展，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吳女士繼續道，「當初是你爸爸做錯了，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知道錯了也不一定能彌補 。我跟你爸爸都是年過半百的人，怎麼樣過都無所謂，但是我不能讓你去陸家受委屈。」

    「我不會讓沈珺受委屈。」客廳里，陸時站在沈平川的面前，冷靜且鄭重地說，「您所擔心的事情我都會一一解決，然後就跟沈珺結婚。」

    沈平川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的眉宇間有點陸啟年的影子，以前的陸啟年就是這樣，說一不二，總是特別能讓人信服。

    沈珺低著頭，視線卻沒什麼焦點。她只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陸時，抱著她，跟她說，沈珺，我想你了，那時候她的心就像化成了一灘水。

    「媽，」她抬頭看向了吳女士，「你說的我都明白，八年前我就明白，所以我都沒跟陸時道別，就跟你們來這兒了。我以為到了這裡，我和你們就能重新開始，陸時也能重新開始。其實上大學的時候，也有男生說喜歡我，工作以後，也有人向我表白，可是我都沒有辦法接受。我想也許有一天，當我知道陸時他結婚了，有歸宿了，幸福了，我才能真的重新開始。可是陸時他來找我了，過了那麼多年，他還是來找我了。我已經放棄過他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的。」

    吳錦華總覺得這是不對的，他們當初就是怕沈珺受到傷害，想斷了她的念想，不再跟陸家的人有牽扯，才離開的A市。本以為他們只是小孩子之間玩鬧，時間長了，遇到一些新的事物新的朋友就該忘了，沒想到這麼多年，兜兜轉轉的竟又繞回去了。

    她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麼勸勸沈珺，但看她那副執拗的樣子，心煩意亂，到了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母女倆就這樣各懷心思地沉默了很久，然後吳女士不小心瞥見了被子上面的一件男士睡衣，是陸時剛換下還沒來得及去洗的。

    吳女士蹙了蹙眉，這要不是恰好撞見的話，還不曉得要瞞到幾時。

    這時，吳女士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可不就是要給沈珺介紹對象的張阿姨。吳女士猶豫了一會兒，想了想說辭才接起。

    「張姐啊……真是不巧，沈珺她這周出差了……對，臨時通知的……可不是嘛……具體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聽她說得有好幾周……抱歉啊……好好好，再見。」

    吳女士一邊對著電話艱苦地編著瞎話，一邊恨恨地瞪了沈珺一眼。

    沈珺照單全收。

    吳女士掛斷電話沒幾秒鐘，外邊就響起了敲門聲，沈珺起身開門，門外站著沈平川。

    「爸。」

    沈平川點點頭，面色挺溫和的，沒什麼異樣，他說，「你好久不回家，你媽擔心你，所以就想著來看看你。也沒什麼別的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爸。」沈珺還想留他，沈平川卻已經在往外走了，到了茶几旁，他指了指上面的保溫桶，「這是給你帶的早飯，待會趁熱吃了。」

    沈平川說完就招呼吳女士往外，吳女士跟他使眼色，他也權當沒看到。

    「爸，媽，吃了午飯再走吧。」沈珺一路跟著他們走到門口。

    「不吃了，今天周六，店裡客人多，忙不過來。」沈平川推開了門，在門口停了一停，甩甩手說，「快進去吧。」

    吳女士就這樣不情不願地被沈平川拉出了沈珺的小公寓，門一關，她抱怨道，「這事兒你就這麼不管了？」

    沈平川卻很平靜，他走了幾步，開口道，「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們沈珺笑得多開心，她好像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吳女士不說話了，表情凝重，像是陷入了沉思。

    沈平川拍了拍她的肩，寬慰她，「看看吧，興許不是什麼壞事。」

    沈珺在沙發上盤腿坐著，與陸時面對面，小心翼翼地問，「陸時，我爸剛跟你說什麼了？」

    陸時沉默著沒說話，臉上看不出情緒，她有些緊張，怕得到不盡人意的答案。結果看到陸時笑了笑，他說，「你爸爸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沈珺有點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他。

    陸時傾過身來抱她，輕輕地拍拍她的後背，他說，「沈珺，你不要緊張，不要害怕，沒關係的，所有的事情都能解決。」

    也許是陸時的聲音太過溫和，也許是他的擁抱太過溫暖，沈珺慢慢的安下心來，她願意相信陸時，因為陸時總不會騙她，陸時從來沒有對她食言過。

    那天吃過早餐，沈珺便收拾行李搬去了陸時的公寓，那裡除了寬敞，離公司也更近一些。每天早上，他們一起去上班，晚上，如果都不加班的話，就一起回家，如果沈珺加班，那陸時會開車來接她，帶她一起去吃宵夜。

    孔迪得知她和陸時在一起後，一點也不驚訝，一副未卜先知的嘚瑟樣，「瞧你們那曖昧的小眼神，我就知道你倆有一腿。」

    沈珺就回敬她，「你厲害你厲害，你跟老闆那一腿我就沒看出來。」

    結果凌辰剛好像幽靈般從她們身後走過，沈珺恨不得咬舌自盡。

    以前陸時不常在樓下食堂吃飯，現在只要有空，便下來和沈珺一起吃飯，同桌的一般都還有徐清風，孔迪，顧明軒，有時候再加上凌老闆。

    顧明軒已經被迫接受了沈珺和陸時在一起的既定事實，但每次看到陸時的時候，還是挺彆扭，活像一隻被奪了食的小狼狗。

    孔迪就偷偷寬慰他，「你想開一點，表情不要這麼猙獰，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顧明軒沒生氣，很平靜地「哦」了一聲。

    從這一聲「哦」中，孔迪還是聽出些許無奈，她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跟陸時一起出出入入，時間長了，公司里的同事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他們只道沈珺是最近才認識陸時的，便有不明真相的群眾來調侃她，「可以啊你，妹妹，悶聲不響的就把這麼多女士覬覦的十三樓的建築師給拿下了。」

    沈珺也只是笑笑，並不作解釋，真說起來話太長，幾個小時也講不完。

    有時候她覺得她和陸時的故事如果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從陸時來到D市的那一天開始，也挺好的。十二樓的美工在電梯裡遇見十三樓的建築師，一次，兩次，三次，微笑頷首，互道早安，然後漸生好感，簡單又輕鬆。但果真這樣的話，她就見不到年少的陸時了，那多遺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