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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11:56 作者: 沈諼
    脾氣還挺大。

    「你……」

    陸時還來不及反應,她就從沙發上跪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又快又准。陸時一時不察,失去重心,被她帶著一起摔到了沙發上。

    她就這樣趴在他的身上,像只無尾熊一般。陸時本來還想推她起來,可剛動了一動,她就將手臂收得更緊了些。陸時又認命般地躺了下去,沈珺的臉貼在他的頸邊,溫熱的,潮濕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臟有規律的跳動,不同於他夢中的景象,那是鮮活的,滾燙的。那些多年刻意凝固起來的情緒仿佛一下子重新流動起來,直到此刻,他才相信,沈珺就在他的身邊。

    沈珺睏乏地眨了眨眼睛,輕呼了一聲,「陸時呀。」就像當初無數次在上學的路上那樣喊他。

    「嗯。」陸時輕聲應下。

    沈珺又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她不會再開口了,結果她含糊地說了一句,「你別走那麼快,我要跟不上了。」

    沈珺的睫毛輕輕擦過他的下巴,陸時雙眼微熱,眼淚不自覺滾落下來。他收攏了雙臂,靜靜地地抱著她,只是抱著她。

    客廳的燈光明亮而寂靜,沈珺壓著陸時半邊身子,兩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誰也沒有動。過了很久很久,時針走了一圈又一圈,時光悠長,也短暫。

    ☆、第六十三章

    沈珺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仿佛有車輪在腦子裡攆過一般,眼皮也沉得睜不開,最可怕的是,當她的視線漸漸清晰時,她發現自己正身處陌生的環境,目測這間房比她自己的小房間大出一倍,空間富餘,裝修簡潔,色調清冷。暖氣充足,被子還上透著淡淡的清爽的薄荷味。

    斷片的腦袋裡突然浮現出她在會所里一杯一杯喝酒的畫面,她被驚了一跳,像影視劇里宿醉過後的女人一樣,掀開被子瞧了一眼,還好,除了外套,其他衣服都在。但推上嗓子眼的心臟還沒來得及落下,房門外就傳來乒桌球乓的聲音,夾雜著……腳步聲?

    沈珺忙扯開被子下床,雙腳落地時還有些重心不穩,頭重腳輕,宿醉的後遺症。她稍微穩了穩,就赤腳跑到了門口,輕輕地把門拉開,從過道走向客廳。在她環顧客廳的時候,腳步聲從身後響起,她回頭,看到陸時從餐廳方向走來,他正從脖子裡取下圍裙。

    他穿一件淺灰色毛衣,淺色的休閒長褲,棉拖鞋。頭髮還沒打理過,一綹碎發抵在前額,很隨意很居家的樣子。

    看到她的時候,就像看到一個長期住在他家的人一般,很自然地說,「刷完牙,出來吃早飯。」

    實在前一晚喝得太多,沈珺的腦袋就像糊了漿糊一般,她只知道昨晚在夢裡見到陸時了,可那只是夢,只是夢啊!怎麼會一覺醒來,他真的就在眼前呢?沈珺一邊絞盡腦汁回憶著昨晚的事情,一邊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一下子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又驚了一跳,眼皮腫得快要看不到眼睛,雖然沒有隔夜化妝品的遺留,但是臉色奇差,頂一頭雜亂如枯草般的頭髮,比電視裡半夜起來嚇人的鬼也沒好多少。她不知道剛陸時看到她這副鬼樣子是怎麼做到寵辱不驚的,反正她心裡懊悔得快死了。

    雖然和陸時分開了,但分開那年她還是花樣的年華,一張滿滿天然膠原蛋白的臉上都能掐得出水來。如今陸時脫了稚嫩,更加挺拔英氣,而她卻讓他看到了醉酒後宛如更年期婦女的慘澹狀態。

    果然是醉酒誤事,醉酒誤事啊!沈珺提腳往牆壁上踹了一下,踹上去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穿鞋,腳趾都差點踢折,她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聲,雖然很快就被她下意識地掐斷了,但還是被耳尖的陸時給聽到了。

    她聽見腳步聲靠近,而後是幾下敲門聲,陸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沒事吧?」

    沈珺靠著琉璃台,一手還抓著自己的腳趾,忍痛說,「沒事。」

    靜了一會兒,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琉璃台上放了新的牙刷、牙杯和毛巾,黑色和淺灰色,都是偏冷的色系,和這個房子的裝修風格很像。

    沈珺洗了臉,用手理了理頭髮,沒有化妝品,根本沒法遮擋恍如被打腫得眼圈和慘澹無比的氣色。她橫下心,像壯士出征般開了洗手間的門,邁步去了餐廳,反正昨晚車禍現場一般的場面陸時也已經見過了,還有什麼可遮掩的。

    陸時做的早餐簡單又清淡,白粥,兩個煎雞蛋和一杯牛奶。沈珺來到餐桌邊,坐下前,她發現椅子邊有雙拖鞋,很大,男士的,她看了對面的陸時一眼,他正低頭喝粥。她不客氣地將雙腳塞進了拖鞋裡,坐下吃飯。

    昨晚的後遺症還沒完全消散,她胃裡面還在翻騰著,吃不了多少東西,但見陸時吃得認真,不想打擾他。她拿起了勺子,這是她第一次吃陸時做的早餐,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這會兒已過了清晨時分,太陽衝破雲層,又不太熱烈,溫和的光線下,微塵浮動,時光仿佛那湛藍色平靜的湖,更似一幅油畫,寧靜得讓人捨不得打斷。

    可是時間它最是無情了,不管你如何挽留,哪怕你一秒一秒慢慢地數,它也還是會偷偷地溜走。陸時桌前的食物越來越少,而沈珺碗裡的粥也從熱氣騰騰到逐漸冷卻,再也喝不下去。

    她無意識攪動著粥,看著陸時,終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打破這難得的安逸和平靜。

    陸時抬頭,放下手中的勺子,用紙巾擦了擦手。

    「我為什麼會在你這兒?」緊接著疑問,沈珺解釋了一句,「我知道我昨晚喝多了,但我不記得我怎麼來這兒的。我……」最關鍵的是她還想問自己有沒有趁著醉酒做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不過這話沒那麼容易出口,所以她遲疑了一下。

    沒等她遲疑完,陸時就直接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們昨天晚上聚餐結束,出來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你。你拉住我,非要跟我一起回家。」

    陸時的這句話勾起了沈珺某些不太好的片段式回憶,某個酒鬼拉著一個人的褲腳,死活不肯放手,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想也不用想,狀態肯定其丑無比,所以她扯的那條褲子是陸時的?她暗自吸了一口氣,這下十二樓、十三樓所有的人都看過她的笑話了,不知道陸時的褲子有沒有被扯破。

    沈珺覺得二分之一的她已經羞憤而死了,剩下的二分之一還在裝模作樣,跟陸時道歉,「對不起啊,我昨天晚上我喝多了。」

    「沒關係,」陸時一邊嘴角微微上翹,似笑也不似笑,「昨天晚上的你比現在有趣多了。」

    是在說她無趣嗎?不對,昨晚又怎麼有趣了?沈珺硬著頭皮開口,「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說什麼了?」

    陸時還是維持著淡淡的表情,在沈珺看來卻是意味深長,他說,「你說,你很想念我,你不想跟我分開,你說……」陸時頓了一下,「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陸時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似要讓她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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