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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11:56 作者: 沈諼
沈珺用商量的語氣說,「那就……再玩半天?」
「好。」陸時很爽快地答應。
下午,兩個窮光蛋哪也去不了,就在商場附近瞎逛了會,陽光很好,溫度低也不覺得冷。
沈珺說,「陸時,好學生第一次逃課,感覺怎麼樣啊?」
陸時想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道,「很爽。」
沈珺聽了咯咯笑,「原來你是這種人,隱藏得很深啊。」
大廈門口的廣場上,有一個流浪藝人在給路人畫像,他蓄著長發,披一件長長的舊棉襖,鬍子也沒刮,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但是,沈珺覺得,很有范。
他支著個畫板,但是沒有動筆,因為人來人往的廣場上,沒有一個人找他畫像。沈珺搖搖陸時的手,「不如我們去找他畫張畫吧。」
「你自己不是會畫?」
「不一樣的,我畫過你,但沒有畫過我們倆在一起啊。」
「可是我們沒錢了。」陸時不得不說出這個最現實的問題。
「哦。」沈珺看著那大叔和他的畫板,有點遺憾。但那失落地情緒還來不及鋪散開來,陸時就牽起了她的手,說,「走,我們去找他商量一下。」
「哦。」沈珺像個小孩子,立馬又高興起來,雀躍地喊了一聲。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那時候哪怕她說想要天上的星星,陸時都會認真思考一下怎麼把星星摘下來捧給她。
來到畫板前,畫板的主人正低著頭,拿一塊木頭,一把很小的刻刀,正雕刻著什麼,陸時還在想稱呼他先生還是大叔,沈珺已經出聲了:「嘿,哥們兒。」
陸時:……
被稱作「哥們兒」的大叔,遲鈍地抬起頭來,看到兩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逃學孩子,男孩挺拔清秀,女孩嬌小清麗,簡直是鋪面而來的青春氣息。
沈珺說,「你可以給我們畫張畫嗎?不過我們只剩下一點點錢了。」她沒說完,陸時已經從校褲口袋裡抓出了一把零錢,十塊、五塊、一塊的紙幣,還有一些硬幣,拼拼湊湊一共是五十八塊五毛。陸時又從中抓出了四塊錢,因為那是要坐公車回家的錢,所以能給他作為畫畫報酬的只有五十四塊五毛,希望很渺茫。陸時看著手裡的錢,心灰意冷地爭取,「如果您明天還在這兒的話,我明天把剩下的錢給拿過來。」
那大叔攤開手向陸時招了招,陸時會意,將錢全數放到他的手裡。大叔收了錢,沒說別的話,從旁邊的行囊里拿出兩把很小的摺疊椅,遞給他們,衝著前方指指,說,「坐那兒。」
陸時接過,將兩把摺疊椅分別攤開,放在離畫板三四公分的地方。
坐下後,沈珺問了一聲,「怎麼坐,有要求嗎?」
大叔從他的工具箱裡揀了一支筆,很隨性地說,「隨便坐,怎麼舒服怎麼來。」實在不拘小節。
於是兩人肩挨著肩,就像上課那樣,端正地坐著。
大叔一邊觀察他們,一邊動筆,就像做作業時的陸時那般專注。旁邊有人經過,有人駐足停留,太陽由東到西,從暖漸涼,除了陸時偶爾問她冷不冷,累不累,兩人也沒怎麼講話,但一點都不覺得沉悶,也不覺得無聊。最遺憾的就是時間走得太快,如果今天永遠都不要結束就好了。
☆、第五十二章
大叔的畫畫得很精緻,畫中的沈珺坐在陸時旁邊,面容恬淡,而陸時,微微側向他身邊的女孩,眼神悠長又溫柔。
五十四塊五換得這樣一幅畫,兩人都覺得受之有愧,連說了好幾聲謝謝,才拿著畫離開。沈珺將畫卷好,小心翼翼放到自己的書包里。
兩個人一分錢也沒有了,可是誰也沒有說要回家,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似乎走了很遠的路,但環顧四周,依舊還是在這條街,很難走出去啊。
中途,有人從後面來,拍了拍陸時的肩,兩人回頭,是個人高馬大的老外,他微笑著跟她們打招呼,「hello,hello。」揚起手來沖他們揮了揮。
雖然英語學得不咋滴,打個招呼還是沒問題的,沈珺也跟他搖了搖手,「Hi」
「Can you speak English?」老外用很期待地眼神看他們,看得沈珺都不好意思拒絕,用食指和拇指丈量出很短的距離,說,「a little。」
老外眼睛一亮,特意放慢了語速說,「Can you tell me how to get to……」
沈珺像聽英語聽力那般凝神屏息地在聽,但由於西方口音從中作梗,她沒有聽懂最重要的那個詞。所以問了一句,「pardon。」
老外重新張了張嘴,還沒出聲,一旁的陸時先開口了,「First you can……」一長串非常流利的英文,聲音平緩,咬字清晰,幾乎沒有停頓。沈珺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少年面色沉靜,態度從容,他好像總能做好每一件事情。
沈珺想他的將來一定會很好,就像黎家貞說的,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該背上什麼沉重的包袱。他那麼優秀,那麼好,他值得擁有最好的。
老外終於弄懂了,不停地跟他們說謝謝,還夸陸時英語說得好,陸時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沈珺就作為他的代言人,回了兩聲不用謝。
待老外走後,沈珺誇張地誇了陸時一句,「陸時,你好厲害啊。」
陸時耳垂的紅暈還沒完完全褪去,「問路是初中課本的內容。」
「哇,都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呢,真是太厲害啦。」
「……」
天色漸漸暗了,經過一個公交站牌的時候,沈珺停了下來,陸時回頭看她,也許是燈光的緣故,她的臉色顯得蒼白。她說,「我們回家吧,再不回去,我媽該提著棍子來打我了。」
剛說完,他們需要的公車就從不遠處開了過來,車裡已經擠滿了人,兩人堪堪站上去,被後來的乘客使勁往裡擠,陸時虛攬著沈珺,幫她清出一個靠近椅子的方寸之地。她背靠著椅子,面對陸時,兩人足尖對著足尖。車子顛簸,他的下巴輕輕擦過她的額頭,有點癢,有點軟。
中途,沈珺似乎說了句什麼話,由於人聲嘈雜,陸時沒有聽清楚,低頭問她,「什麼?」
沈珺只是搖搖頭,沒說話。
他們剛下車,就看到站在小區門口,又急又怒的大人們,兩位媽媽。陸時暗地握了握沈珺的手說,「有事電話聯繫。」
沈珺點點頭,才朝吳女士的方向走去,吳女士一邊抹了抹眼淚,一邊往她胳膊上恨恨打了兩下,沈珺沒躲,也沒說話。她重新回頭,向陸時揮了揮手,低聲說了句,「陸時,再見。」因為隔了段距離,陸時沒聽見她的聲音,但看清了她的嘴型,也微笑著跟她揮了揮手。
後來沈珺每每想起,總覺得這個告別太不莊重了,她都沒有抱一抱陸時,沒來得及說一句祝福的話,只是說了「再見」這樣兩個隨便的字眼。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吳女士就來敲沈珺的房門,讓她起床,因為他們要搬家了,搬到沒有陸家,沒有陸時,沒有陸楊,盛春,老徐的陌生地方去。以後大概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見不到他們了,也不知道這段很長很長的時間會延續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