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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10:31 作者: 童子
    雨很長,長得他們彼此糾纏著睡去,睡夢裡有腳步聲,有古怪的笑聲,還有女人連綿的呻吟,雷子睜開眼,鼻端是淡淡的香氣,叫床聲從展哥和阿齋那屋傳過來,他皺著眉翻身下炕,看見地上一串雜亂的濕腳印。

    他往窗外望,門口的小褲衩不見了,回頭看看關慧良,不知道他是不是醒了,那屋的女人叫得很賣力:「啊!啊!哥……好猛,哥!」

    雷子解開皮帶,關慧良的肩膀動了一下,然後是拉鏈,關慧良的踝骨蹭著花褥子,腳趾緊張地勾起來,正要動,被雷子一把抓住腳腕。

    關慧良沒出聲,也沒敢回頭,嘴唇抿得死緊,忽然,什麼東西穿過腳尖套上來,順著小腿往上提,他往下瞥了一眼,是一條條紋布裁的大短褲。

    雷子的褲衩,他穿有點松,一翻身就從屁股上往下滑,寬大的褲腰勉強掛在胯骨上,露著乾淨的肚臍眼。

    他看著雷子,見他直接穿上牛仔褲,應該是有點磨襠,走路叉著腿,有粗蠻的野勁兒,他踹開門,煩躁地朝那屋喊:「媽的小點聲!」

    話剛落,女人嚷嚷起來:「不是說倆人嗎,怎麼還一個!」她被弄得叫了兩下,不依不饒地要價,「不行,加錢啊!」

    一陣摔打聲,阿齋提著褲子走過來,悶頭要往這屋進:「展哥叫你去。」

    雷子把著門,沒讓他進:「我嫌髒。」

    「操!」阿齋抬頭瞪他,「你他媽有病吧,處女你不碰,妓女你也不碰,你要干……」

    「雷子,」那屋展哥出聲了,「過來,讓阿齋替你會兒。」

    雷子和阿齋頂著,針尖兒對麥芒,阿齋賊賊地笑,上下掃視他:「褲衩都他媽給扒外頭了,你媽逼裝什麼犢子!」

    雷子猛地撞他,阿齋一閃躲開了,兩個人換個位置,雷子警告地瞪他一眼,上展哥那屋去,阿齋盯了一會兒他的背影,往地上呸一口,進了關慧良的屋。

    第九章

    關慧良看是他進來,騰地坐起身,並著腿往牆邊蹭,阿齋看他這樣,那股流氓勁兒又來了,搖搖晃晃走過去,坐在炕沿上,煩人地拽他的小腿。

    關慧良踢他,他也不生氣,逗著趣和他糾纏:「不是,看看怎麼了,」他欣賞著這個有錢人的窘態,挺不要臉地壓著聲音,「他是不是操你了,啊?」他往那屋支了支下巴,指的是雷子,「他那破褲衩你也穿……」

    關慧良瞪著他,不說話,兩隻眼睛是真漂亮,看久了,要把人吸進去,阿齋不自覺吞了口唾沫,回頭瞄了瞄,站起來解皮帶:「給你看看哥們兒的,比他那有品位多了……」

    嘎吱,門開了,雷子光著膀子回來,鎖骨底下有個挺大的口紅印,蹭花了,大概是他拿手抹過,右手虎口上一片紅,抬頭看見阿齋的動作,他眉頭那裡的皮膚迅速皺起,惡狠狠地擰著。

    阿齋馬上從炕邊離開,戒備地瞄著他的拳頭:「操,不是吧你,到嘴的肉都不吃?」

    雷子沒動手,挑釁地擦著他的肩膀,到炕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把關慧良擋在身後:「怎麼給帶回來了,」他指的是妓女,「你傻,展哥也傻?」

    「操,」阿齋樂了,「你會不會聊天,」他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煙盒,白沙,「展哥嫌店裡髒,本來說車震,結果雨他媽越下越大,車窗戶還不密封,就開回來了。」

    他給雷子遞煙,雷子沒要,裡頭沒煙,他早戒了:「女孩兒歲數不大,玩完讓人走吧。」

    阿齋也不抽,把煙揣回去,敷衍了一句:「到時看吧。」

    他轉身要走,被雷子叫住:「哎,褲衩呢?」

    說的是關慧良的三角褲衩,阿齋嗤嗤地樂,兩手插著褲兜,特肉麻地朝他飛眼兒:「外頭那麼大雨都沒你倆浪,聽著小歌兒摟得挺緊啊!」

    「滾,」雷子把指關節按得啪啪響,沒有跟他貧嘴的意思,阿齋挺沒勁地聳聳肩:「等著啊。」他出屋沒一會兒,拿腳甩了個破布片進來。

    雷子把門關死,從桌底下翻出個塑料盆,昨天買的東西里有洗衣皂,他倒上熱水把盆刷乾淨,把髒褲衩扔進去,邊搓邊問關慧良:「渴嗎?」

    關慧良沒出聲,直到雷子抬起頭看他,他才輕輕地點頭。

    桌上剩著半瓶農夫山泉,雷子沒碰過,甩甩手站起來,剛想拿,很注意地把手在褲子上又揩了揩,才去擰瓶蓋。

    關慧良這回像一頭吃奶的小鹿,仰著脖子,含著瓶口不停地吮,雷子把瓶子翹得不能再翹,緩緩的,把最後一點水送進他濕軟的嘴唇。

    他們離得很近,只有一個瓶子的距離,隔著模糊的透明塑料,兩對變了形的眼睛彼此窺視,眨一眨,瞥向兩旁。

    雷子下炕,空瓶沒扔,把暖壺裡半涼的水倒進去,自己喝,一口氣喝了半瓶,蹲下來接著洗褲衩,那屋可能是鬧完了,女孩兒嘻嘻哈哈地笑,有打火機點菸的聲音,阿齋突然嚷了一嗓子:「……操,你瞎吧,哥們兒的盤兒不比那童子雞正多了!」

    雷子擰褲衩的手停下來,頓了頓,偷眼去看關慧良,關慧良也在看著他,雷子陡地害臊了,腦袋深深窩下去,半天才起來把褲衩搭在床前的晾衣繩上。

    天黑得很快,關慧良疲憊地躺下,那屋的人大呼小叫,像是在打撲克,雷子在他眼前晃過幾次,還拿熱手巾給他擦了臉,也許還摸了他,他不知道,不管不顧地睡過去。

    夢裡見到了花環,她微腫的雙眼皮一直垂著,眼角看不到一絲笑意,他仿佛聞到了她手腕上常有的迪奧香水味,聽到了他們中學時一起聽的老歌: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艷陽……

    「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關慧良倏地睜開眼,漆黑的村屋,後半夜,頭上懸著一條被月光照得亮白的內褲,雷子背對著他,手機音量調得很低,悲傷的歌聲里夾雜著什麼,好久,關慧良才反應過來,是他在哽咽。

    第十章

    關慧良愣住,與其說愣,不如說是驚詫,這個踢他打他、曾經蹲過十五年大牢的人,也會流淚嗎?

    他動了動胯骨,一動,雷子那邊就沒了聲音,手機屏幕隨之亮起,冷藍色的光照亮他的剪影,隨後,微弱的歌聲戛然而止。

    關慧良緊張地瞪著眼,他會打他嗎,為他知道了他的溫柔、他的脆弱。

    眼前除了黑,什麼也沒有,雷子轉個身,面朝著他,溫熱的呼吸緩緩的,就在耳後,關慧良顫抖著,不由自主就隨著那呼吸呼吸,眼睫像是有了生命,胡亂撲扇,突然,健壯的胳膊從背後伸過來,攬住了他的肋骨。

    「啊!」他小小地驚呼,喘息的頻率亂了,黑夜裡聽起來格外不堪,他想掙扎,雷子松松的力道卻讓掙扎顯得做作,於是慢慢的,他平靜下來,弓著腰,雷子沒把他往後拉,而是像個孤單的孩子,熱乎乎地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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