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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04:20 作者: 漠世流塵
    我轉身趴在桶沿,說:

    「幫我搓背,我就不追究了。」

    「。。。哦。」

    他扭扭捏捏地挪了過來。

    水溫不冷不熱,我有些昏昏欲睡。在青樓我常常就這麼睡去,醒來時水都涼了。

    像這樣沒有顧慮地把後背交給別人,似乎從不曾有過。是林文揚太不足為懼,還是我太掉以輕心?

    第6章夜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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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定死生

    我打個哈欠,笑問林文揚:

    「何事?」

    「胭脂,你來評評,我堂堂七尺男兒,看起來有那麼不中用嗎?」

    「那要看跟誰比。」

    林文揚撇撇嘴,嘟囔:

    「孟將軍和飛將軍我肯定不及,但怎麼也比小浩強吧。」

    「哼,這點出息。」

    「哎,齊勇軒真不是東西!明明和我一樣是頭一回上戰場,他卻向孟將軍提議讓我去看糧糙!而孟將軍還答應了!還讓那什麼馬銘替我的位帶軍,你說我能不氣嗎?!」

    「這不正好?」

    「胭脂,為何連你也這麼說?」

    我坐正身子,與他面對面。

    「你一開始的初衷便只是活著,遣你去看糧糙,基本就與戰場無緣,何樂不為?」

    「可是。。。可是。。。」

    看他糾結的樣子,我又恢復到看戲者的位置,嘲笑著愚笨如他也避免不了的醜態。

    貪慾,是最蠱惑人心的鬼魅。可是有得必有失,人一生的掙扎就是在所得之上猛攬已失之物。

    我不再說話,只是冷冷笑著看他。

    林文揚確實不傻,察覺到我的漠然便也住了口。

    兩人相對無語,良久,他重新拿起佩劍走出軍帳。

    那日後,林文揚再沒找過我,可以看到他在糧倉附近轉悠的樣子,似乎放棄了爭功逐利,老實保命。

    如此一來,這齣戲不驚不瀾便結束,我頗有些不甘。

    駐地稍遠的地方有一片稀疏的小林,久素未葷,我想去碰碰運氣。

    挨近那地方,便看到有人在練劍。

    十分生澀的劍風,步法笨拙且零亂,夾雜著粗重的喘息。

    認清是林文揚的身影時,我卻笑不出來。

    在我眼裡,他是一個百廢一無是處,每日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對於人□□故還未通透,不會斂性拐彎,心浮氣燥,是個怕死的人。

    他引起我興趣的表情,便是那日滿臉不想死的堅定。

    我知道他有功利虛榮之心,加上他的身世背景,或許更甚於一般人,只是沒想他能如此認真,執著。

    駐地的月光如夜明珠一般明亮濕潤,林文揚的臉顯得剛毅,眼神倔強。

    「誰教你的劍?」

    「啊?啊。。。」一聲慘叫,林文揚持劍不穩重重摔倒。

    看清是我,卻反常地沒有抱怨,頗有些自棄地坐在地上。

    半晌後,他道:

    「胭脂,我已安排好,明天你就回京城。至於我,我不甘願就這麼活著,結果是生是死,看天命吧。」他抬頭對上我的視線,眼底出現一絲深沉,」今後便不拖累你了。」

    我俯身譏笑他:

    「就憑你?你能做什麼?」

    「我。。。」

    「你還沒有殺過人吧,那種溫熱的鮮血淋濺到身上的感覺你試過嗎?」

    林文揚頓時煞白了臉。

    「不知所謂!」

    「你!!!!」

    他掙扎著站起來,想要與我對峙。我抬手朝他右肩一按,他便動彈不得。

    富家的公子習武,練的多是花把式,不堪一擊。

    我拾起他的劍,稍一掂量,真是普通至極,甚至劣下,足夠鋒利,卻不夠硬,無法損壞盔甲。

    他方才使的劍法之差,我竟分不清出自何門何派。便隨意舞了一套最不拿手的予他看,卻也使他目瞪口呆。

    本可以完美地收尾,卻被一隻野兔分了神,劍鋒一轉,追其而去。

    。。。

    夜深,倚在樹旁閉目安神,旁邊傳來野味的肉香,我心情大好,悠悠道:

    「若你執意前行,做一名優秀的士兵不甚大難,但做為驍勇的將領定是遙遙無及。」

    「我知道。。。但不這麼做,天下何為我立足之所。」

    他將兔子翻了個身,灑上些許鹽,軍中數日,他倒是多少學了不少東西。

    「昨日,驛官前來分發家親的信件,還有一些托物。。。呵,獨我一人沒有。疑是怠誤了,幾番確認,卻是事實,堂堂左副將卻被一眾小兵暗裡哧笑,無能為力。」

    兔子變得金黃,流香四溢,林文揚用一根細棍戳了戳,拿到一邊用手扇溫,才遞給我。

    「快吃吧,剛好。」

    我咬了一口,比之前沒放鹽的那隻味濃。

    「你恨嗎?」

    「恨?。。。我該恨誰,恨我娘?還是恨我爹?」

    扯了一隻腿給他,他擺擺手,在我身旁躺下,枕著手,嘆了口氣。

    「我只恨自己。」

    很久一段時間。我和他呆呆地看著夜空,一直到兔子吃完。

    關於恨,我開始問自己,發生那麼多事,我恨嗎?又恨誰?

    或許已經習慣,忘記怎樣去恨,只是一味地活著。

    人生得意須盡歡,我將他人作戲,笑著去看,冷著嘲諷,自詡內心一片清明,終真是迷茫不知所去嗎?

    我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而林文揚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卻沒有方向。

    天氣漸漸入寒,我本不必來此僻野,一時熱血賭了場好戲,未至熱烈竟徒然冷卻,該,繼續嗎?

    冷風吹來,我摩挲著兩臂。身上一沉,轉眼看到林文揚卸下皮毛大氅披到我身上,他傻笑著:

    「別著涼,回京的路可不短。」

    我淺然一笑,把大氅扔給他。

    「戰場上,不管是敵是友,同情心是第一大忌。」

    「好!」

    「你把生死交予天,不如交予我,我雖不能為你冊候封相,至少立足於天地間還是綽綽有餘。」

    他又將大氅為我披上。

    「好!」

    我揚起穿兔子的樹棍就往他身上一抽,笑罵:

    「那還不快給我起來練功!」

    林文揚疼得一跳,大聲嚷嚷:

    「胭脂。。。你不能這麼現實啊,明天行不行?」

    「再說一次?」

    「好好好,我練我練。」

    「先扎半時辰馬步。」

    「啊?。。。哎喲,我扎,你別抽了,疼!」

    。。。

    我將髮絲挽到耳後,無意觸到深里的長疤,那是弱幼十歲,被師父用帶刺的藤鞭抽出,當時血流如注,雙手第一次沾滿的鮮血竟是自己的,整整一年,我都洗不乾淨。

    第8章入毒物

    勁風呼嘯,塵土飛揚,蠻夷大將斥柯在半月後的某夜帶了一千小兵偷襲。

    齊副將的士兵訓練有素,急起而御,群殲之,斥柯狼狽回逃。

    馬公子於將軍帳前將潛入的蠻兵圍困,雖未留得活口,但護將有功,眾人改尊馬副將。

    二人在軍中威信驟升,一呼萬應,皆贊為英雄出少年。

    當第一片雪花落於大地時,南蠻派來使臣,提出議和,遠在皇朝的天子及眾將觀之議和的內容,皆勃然大怒。

    上書內容竟非求和,而是要脅,十分猖狂,言道己國兵富力強,若不將興國出讓予他,則出兵取之。

    談判破裂,使臣也未得全身而退,軟禁於軍中。有人主張殺之以揚國威,有人則顧及國之大體禮儀,切不可輕率。

    不多日,便得報南蠻已揚起戰旗,至此,已能預見一片硝煙瀰漫。

    南方山多地險,蠻夷可以在這之間來去自如,我等不能輕舉妄為。且迎上天寒大雪,便不主動出兵,緊密觀察敵情。

    「二主子,你講的可真好,跟說書的先生一樣!」

    小林里雪厚風弱,小浩熱了茶給我,又趕緊將手伸到炭火邊取暖。

    自從我盯促林文揚練功後,天天皆能吃到新鮮的肉食。

    小浩為了扮忠國老兵,僅能晚上摘下面具透氣,索性也湊到小林里,自主攬去了烤肉的活。

    我同他說要是嫌麻煩,可以隨時讓那老兵死掉。他傻笑著說不行,老兵一死,二主子回去就坐不得轎子了。

    我覺得他很天真,天真到讓我想殺了他。

    林文揚最近唯一做的好事便是在林子深處找到了一條小溪,裡面有又肥又大的魚,來去半時辰。

    他把我教的第一招用到了魚身上,學會了用樹枝叉魚,我樂得罰他蹲了三個時辰的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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