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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04:15 作者: 艾米
她開始做飯,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短短的十來天中,已經把「第三者插足」和「紅杏出牆」的錯誤全都犯了一遍。她在今天之前 --- 嚴格地說,是在今天神兵天降之前 --- 是完全沒想到自己是在做第三者,也沒意識到自己已然跨入了出牆紅杏的行列的,滿腦子都是情啊愛啊,完全忘記了小付是何許人也,也忘了世界上還有個卓越同志。
黃海那邊隔得遠,她也從來沒見過那個小付,所以她「第三者」的感覺沒有「紅杏出牆」的感覺明顯。如果卓越從初一那天露面後就再也不出現了,那她不會有「紅杏」的感覺,或者卓越露面是露面,不過是來興師問罪的,那她也不會有「紅杏」的感覺,但他偏偏送這麼一壇煤氣過來,還這麼老夫老妻在外面表彰她的廚藝,又替她廣招食客,一下就把她打入了紅杏妹妹的行列,而且是出了牆的紅杏妹妹。
她不知道卓越這次來是暫住還是久留,如果是久留,那就糟糕了,隔壁左右肯定會看出破綻,搞不好還會問七問八,只要問卓越一句「先前在這裡住了那麼久的那個男人是誰?」,就會把她給斷送了。
但卓越這次多半是來長住的,因為他送過來的是他那邊的煤氣灶,肯定是吃了一段時間食堂吃膩了,要到她這裡來改善生活,或者是那邊有人問起他老婆來了,他面子上掛不住,只好來跟老婆合居。他不用坐班,每星期只兩三天有課,騎著摩托來回跑完全沒問題。
別看她每次從卓越那裡出走時都理直氣壯的,但要她嚴詞拒絕卓越來訪,她還很有點心虛,尤其是在發生了跟黃海的那事之後,就更是心虛得緊,連她自己都察覺到自己這種紅杏式負疚感了,但她現在仿佛已經坐上了一輛奔馳的列車,停不下來,總不能說等卓越和小范買了魚回來,就厲聲喝令他倆滾蛋吧?
她就這麼茫然無措地整酒席,而兩個男人買了菜回來就一直坐在客廳聊大天。她在廚房刀砍斧剁,又是油炸又是熗鍋的,弄出很大聲響,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聊什麼,但總體感覺是在「糞土當年萬戶侯」,只不過他們的「當年」也包括「今年」,因為她聽到他們談論的有些人還健在,而且是「在位」的那個「健在」,但都遭到了他們的「糞土」,他們把上至中央、下到 D 市的各級領導人都貶了個一文錢不值。
她做了一個已經被卓越「吹出去」的酸菜魚,還做了卓越最愛吃的紅油肚絲,炸花生米,麻辣豆腐等,兩個男人看到菜後,才想起沒買酒,異口同聲地說這麼好的菜,不喝幾口對不起人,於是又出動摩托車隊,聲勢浩大地到幾步路外的小賣部買了啤酒回來。
那頓飯吃了很長時間,主要是兩位男食客吃飯是虛,議政是實,身在茅屋,放眼世界,位卑未敢忘憂國,就著啤酒花生米在那裡縱橫天下。石燕吃完幾個時辰了,電視劇都看死了好幾個人了,那兩個還沒把天下縱橫完,其間她不得不幫他們把幾個非涼拌菜端到廚房去加熱了幾遍。
後來兩個男人終於酒足飯飽,小范很快就告了辭,而卓越則到廁所撒了泡尿,出來後對她說:「喝多了點,去睡一下,麻煩你洗個碗吧 ---- 」
她把飯桌收了,到廚房去洗碗,心裡愈加不安。看來卓越這次來是長住的了,她懷疑他這個寒假是真的上了趟井岡山,學到了革命軍隊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然怎麼這麼客氣,還「麻煩」她洗個碗呢?不知道的人聽了這話還以為有史以來就是卓越在洗碗,而她洗碗只是「破天荒」呢。
收拾完了,她躡足到臥室門前看了一下,發現卓越已經鼻息大作。她走過去幫他蓋了個被子,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出來,在沙發上躺下,雖然人很疲倦,但卻睡不著,在那裡琢磨她跟卓越的婚姻。
她不知道卓越是怎麼看待他們的婚姻的,對她來說,她對那張婚書一直都是疑疑惑惑的,畢竟她沒到場簽字,總覺得不像真正的婚書。剛開始她是擔心那張婚書沒有法律效力,不能弄到生育指標,現在則擔心那張婚書太有法律效力,把她跟卓越捆在了一起。她決定找個懂行的人打聽一下,如果那張婚書有法律效力,那她就申請離婚;如果那張婚書沒有法律效力,那就跟卓越挑明,叫他今後別再來找她。但在打聽清楚之前該怎麼辦,她就不知道了。
外面已經快天黑了,卓越還沒起床開路的意思,她越發忐忑不安了,怕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會來找她麻煩。即便不找麻煩,現在跟他一起睡在一張她跟黃海睡過的床上也令她尷尬到噁心。她突然想到那床其實是卓越的,如果他今晚要睡在那裡,她還真沒理由把他趕到沙發上去睡。她又想到原來最近這十來天,她就是在卓越的床上跟黃海同衾共枕,不由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怎麼當時就一點沒想到這上頭去呢?
早知如此,就不該同意卓越把家俱運來的,不運來她至少還有張破床,現在那張破床已經被丟掉了,如果她勒令卓越把家俱運走,她還得四處奔波去張羅一張床來。賣肯定是有床賣的,但搬運啊,組裝啊,又得找人幫忙,不勝其煩。
後來的事再一次讓她感到命運在對她微笑,因為正當她在那裡愁腸百結,晝不能寐的時候,卓越從臥室沖了出來,嚷嚷著:「哎,說女人誤國,還真就是那麼回事 ! 你把我六點鐘的一個會都搞遲到了,我這個主持人自己遲到了,你說像什麼話 ---- 」
她直覺這個不是她的責任,所謂女人誤國,肯定是在溫柔鄉里誤的,怎麼會一個在沙發一個在臥室里就把國給誤了?但她沒辯駁,因為看他那神情,並不是真的在譴責她,而是在吹噓自己既有國可供女人誤,又有女人可以誤自己的國。她裝做若無其事地問:「你有會呀?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叫醒你呢?」
他沒回答,只急匆匆地說:「中午的菜還剩下不少吧?幫我找個東西裝一下,我帶回去吃,反正那些辣菜你也不吃 --- 」說完就衝進廁所去了。
她見他要把菜帶回去吃,知道他至少今晚不會回這裡來了,心裡一陣暗喜,只恨今天沒多做一些菜,讓他帶足了吃一輩子的菜,他應該就不會來找她了吧?她趕快找了幾個飯盒,把中午剩的那些菜,辣的不辣的都給他裝上,用塑膠袋子裝好紮好,讓他帶回去吃。
他從廁所出來,接過她手裡的塑膠袋子,說聲:「那我走了。」就匆忙跑出去了。
後來她跟姚小萍講起這事,姚小萍笑她:「你真是沒見過世面,主要是你這一生遇到的追求者太少了,就這麼兩個男人,就這麼一點小殷勤,就把你打動了,還內疚得很?你有什麼好內疚的?他們一個 --- 自身條件只那個樣,你不嫌棄他追你降低了你的身份就不錯了,還用得著你對他感激涕零?他殷勤是應該的,他不表現好點,還憑什麼得到你的愛情?另一個嘛,本身就是你丈夫,他不該給你送煤氣灶來?依我看,他做得還很不夠,如果他把丈夫的責任盡到了,也就沒有黃海獻殷勤的份了 --- 」
她不得不承認姚小萍的話有一定道理,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她從內心佩服姚小萍對這類事情的應付自如,黃海還在 D 市的時候,姚小萍一家三口就來過她這裡,幾個人歡快地玩了一整天,仿佛是兩對老夫老妻聚會一樣,連嚴謹都沒提過卓越一個字,也沒問過任何尷尬的問題,只有小剛對黃海的外貌大驚小怪了一通。
她那時擔心嚴謹會對卓越講這事,曾私下叫姚小萍囑咐嚴謹一下。但姚小萍向她拍胸擔保:「你放心好了,嚴謹才不會多那個事。別的不說,他跟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我身上的那些光輝品質,他即便沒學會,看也看會了 --- 」
她還是老習慣,有什麼事都告訴姚小萍,因為她心裡有太多的事,不找誰說說就一團亂麻地糾纏在她心裡,很煩人。而且她跟姚小萍相處這麼久了,知道姚小萍真不是個傳話的人,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姚小萍心裡有數得很。最可貴的一點,就是姚小萍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道德楷模,她跟姚小萍說這些沒有心理壓力。
但是姚小萍很不看好她跟黃海的愛情,劈頭一盆冷水潑來:「這下你傻了不是?本來他已經把自己壓抑得沒那本事也沒那興趣了的,被你這麼一調教,讓他嘗到了干那事的甜頭,他又有一個系花老婆擺在那裡,那還不日耕夜作,盡享齊人之福?」
這話說得她很不開心,難道在姚小萍眼裡她就是黃海的「妾」?但她也不好反駁,因為她無論怎麼反駁,她最多只能把「妾」的帽子給反駁掉,無論如何不可能把她反駁成黃海的「妻」。
她聲明說:「他說了他不會跟小付 ---- 那樣的 --- 」
「這種話你也信?一個男人,他當著情人的面,當然是信誓旦旦,也可能在情人身邊時他心裡真是那麼想的,如果他那玩意能取下又裝上,他說不定真的捨得把那玩意取下來交給情人保管。但等他回到他老婆身邊,特別是到了有需求的時候,他肯定又變了主意,畢竟是自己的責任田,不耕種既不算負責任,也白白浪費了一畝三分地 --- 」
這話說得她心裡透涼,但還是硬嘴說:「那沒什麼,我自己就叫他 --- 那樣的,如果他愛人不願意跟他 --- 那樣 --- 那又是一回事 --- 但如果他愛人 --- 願意那樣的話 --- 他也不用為了 ---- 我 --- 不那樣 --- 」
姚小萍不客氣地點穿她:「你那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反正他是別人的丈夫,你想管他也管不住,還不如大方些給他自由。如果他自己寧願不要那個自由,那你當然是心花怒放。如果他要了那個自由,你也對自己的良心和面子有個交代:是我叫他那樣的。石呀,別哄自己了吧 ! 說什麼只要他快樂你就快樂,這怎麼可能呢?如果是你自己的丈夫,你會不會讓他有這個自由?他在別人那裡快樂,你會不會快樂?」
艾米:至死不渝(103) 2008-03-09 07:09:50
跟姚小萍談了一通黃海和卓越,石燕有了一種「無債一身輕」的感覺。的確如此,卓越身為她孩子的父親,怎麼說也該盡個責任照顧照顧她,哪裡能把她丟在一邊,十天半月沒個人影?他送那壇煤氣來,也不過是因為他有了多餘的煤氣,不然他才不會想到她頭上來呢,你看他以前舍不捨得把他自己洗澡用的那壇煤氣送過來給她用?這次都說不定是因為小范聽了他的吹噓,鬧著要來吃酸菜魚,他才打著送煤氣的旗號帶小范過來嘗她的手藝的。
黃海也一樣,如果小付同意去「洞洞」那邊舉行婚禮,他還有時間到 D 市來?如果小付全家都熱烈歡迎他留在 F 市過春節,他還會為她拒絕岳父母的邀請?如果他的臉沒有遭到破壞,他還能想到她這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肯定早就投入別的女人懷抱里去了。他的那個初戀,誰知道是真是假?既然她傻乎乎地先說了自己對他那段初戀耿耿於懷,他當然順水推舟說那不是初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