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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04:15 作者: 艾米
他曾經勸她把頭髮剪了,說短頭髮好洗好干,像她那麼長的頭髮,如果天天洗,肯定麻煩死了。現在想來,他是在嫌她頭髮不乾淨,難怪他從來不象書里描寫的那樣,親吻她的頭髮,或者把臉埋在她頭髮里呢。有一次他說:「怎麼別的剛洗頭的女孩從跟前過,都有一股洗髮香波的味道,而你沒有呢?」
她辯駁說:「那肯定是因為她們頭髮上的香波沒清乾淨---」
經他那次提醒,她也特別注意了一下,發現自己洗了頭真的是沒那股香味,也不知道是她清得太徹底,還是別人用的香波比她的好。有幾次,她試著不清那麼乾淨,結果搞得頭髮粘粘的,還是沒那股香味。
看來他一直都在嫌她不乾淨,不衛生,所以他一般都不來親近她,只在那包膿形成之後才想起她來,而那包膿的形成只是一個生理周期問題,有她沒她都會形成的。
她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好像都是身不由己掉進了他的陷阱,連後悔都不知道從哪裡後悔起,可能這就是命吧,命中遇到了卓越這樣的人,就只能是這個下場。如果遇到的是別的人,下場可能就不一樣了。
於是她想起黃海,不知道如果跟了黃海會是個什麼下場?她覺得跟黃海在一起,她不會有這些顧慮和壓力,因為黃海從來沒有瞧不起她、嫌棄她的意思。她想起他那天送書到她家,跑得汗流浹背,他肯定是想見見她,跟她說說話的,結果卻發現卓越在她家,說不定心都碎了。
那天卓越肯定是故意當著黃海的面親熱她的,好像怕黃海猜不出他們的關係,不願意死心一樣。她越想就越覺得卓越狡猾,從一開始就在策劃,說什麼鋼廠在抓黃海,叫她通知黃海趕快離開D市,其實就是要把黃海支走。這次他又叫她別考國內研究生,直接辦出國。但他既然說他的事業在中國,那又為什麼要她出國去呢?他肯定是知道她根本出不了國,才用這個辦法來阻撓她跟黃海來往,真是一箭雙鵰啊!
她一衝動,就想給黃海打個電話,但她只想了想,腳下沒動,因為她不知道現在跟黃海還能說什麼,經過了這一切,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石燕了,黃海如果知道她跟卓越做了什麼,肯定不會喜歡她了。她也不能這麼自私,有卓越的時候就不理黃海,一旦卓越靠不住了,就倒過來找黃海,這種女人,別說黃海瞧不起,她自己都瞧不起。
第二天,她就奮力洗那些床單枕巾什麼的,洗得腰酸背疼,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時間沒幹體力活了,只覺得四肢特別沉,洗兩下就累得要命,胃也不舒服,早上泡了方便麵,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中午去食堂買了飯菜,也是吃不下去。她猜測姚小萍和嚴謹肯定在卓越那裡用煤氣灶做好吃的。這兩個人也真是的,就沒說叫她一塊去吃?
她糙糙洗了床單,晾到屋頂的曬衣繩上,就跑回來躺在床上休息,只覺得生活真的很沒意思,也看不到前途在哪裡,工作她不喜歡,愛情也不如她的意,以前還有個考研究生的熱情,現在早沒了,連書都給了姚小萍,出國更是不敢想。生活真是無聊!
她躺那裡猜測卓越下一步會做什麼。三種可能,一種就是來找她解釋,說出了一個正當的理由,請她原諒他。她覺得如果是那種情況,她可能會原諒他。第二種可能就是他有正當理由,但見她搬回自己的宿舍,覺得她愛使小性子,於是生氣了,不來找她了。第三種可能就是他根本沒什么正當理由,就是去E市會情人去了。
第一種情況好得令人不敢相信,排除;第三種情況似乎最簡單,跟這種流氓有什麼好說的?一刀兩斷;就是第二種情況讓她心焦,如果兩人就這麼因誤會分手,那就太可惜了,她一想到這種可能,心裡就很難過,好像是她自己辦壞了什麼事一樣。
晚上八點多鐘了,姚小萍還沒回來,她有點慌了,怕卓越回來發現她把鑰匙給了外人,會發她脾氣。她往那邊打電話,門房說這裡沒住著個姓姚的,說什麼也不肯去幫她叫人。她沒辦法了,只好騎車跑過去,又是敲了半天門姚小萍才把門打開,搞得她很好奇,這兩個人怎麼好像從早到晚都在干那事一樣?
她發現屋子裡的東西並沒歸還原位,客廳桌子上的那些書報什麼的,全被收成了堆,放到茶几上去了,嚴謹正在客廳看電視,見她進來連窩都沒動,比在自己家裡還隨便。姚小萍顯然正在廚房做飯,因為剛把她迎進來,就返回廚房去了,從那裡跟她說話。
她跟進廚房,發現姚小萍忙得不得了,兩個灶頭上都開著火,一個好像在煮什麼湯湯水水的東西,另一個好像是在煮飯,砧板上正切著菜,雞蛋殼子丟得到處都是。
姚小萍表功說:「沒動你們冰箱的東西啊,全都是我跟嚴謹跑去買的,再過一會就可以吃了---」
她急了:「叫你們早點走,把這裡的東西歸還原位的,你們怎麼不聽呢?現在把這裡搞成這樣,待會他回來肯定要發脾氣,怪我把鑰匙給你們了---」
姚小萍眼睛一翻:「他為什麼要不高興?他有病哪?難道我做好了飯菜請他吃還把他吃煩了嗎?」
「但是你們沒---但是我沒經他允許就把鑰匙給你們了嘛---」
「那也是你的問題,他要發脾氣就該發你的脾氣---」
她氣昏了,正想說幾句難聽的話,姚小萍一笑,說:「你別把他想像成那麼壞的人,他這個人很講朋友義氣的---」
她不知道姚小萍什麼時候轉變了對卓越的看法,也沒心思想這些,只著急地說:「我們快收拾一下離開這裡吧,他說不定就會回來了---」
「他已經回來了---」
「已經回來了?在哪裡?」
「在路上---」
「在路上你怎麼知道?」
「他打了電話的嘛,我幫你接的,我告訴他你生氣了,跑回宿舍里去了,再也不理他了,把他嚇死了---」
她心裡一熱,問:「他打電話幹什麼?」
「叫你去火車站接他呀---」
她一下想起那次去火車站接他的情景,心裡湧起一股甜蜜的感覺,好像小時候在家裡等了一天,終於看到媽媽下班回來了一樣,並不是媽媽帶了什麼好吃的,也不是終於等到媽媽回家做飯了,而是一種「終於象個家了」的感覺。媽媽不在家,家裡就很空洞,就差個什麼,就不成其為家。媽媽回來了,似乎家裡一切才物歸原主,各就各位了。
那時她覺得她這一輩子都會那樣離不開媽媽,但沒想到現在一年才回兩次家,居然也沒哭死。
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她也能離開卓越而不再想他,她企盼這一天的到來,因為想一個人的滋味太不好受了,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在想他,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難受,看什麼人都不順眼,做什麼事都沒精神,一直要等到他回來了,你的心情突然變好了,你才知道先前的那些不痛快就是在想他。
艾米:至死不渝(54) 2007-12-14 23:02:11
石燕硬綁綁地說:「我才不去火車站接他呢。」
姚小萍嚇唬她:「你真不去?不去他可要生氣了 --- 」
「我怕他生氣?他怎麼不怕我生氣?」
「算了,別在我面前講這個狠了,他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你當他面講狠吧,我做證人,看你們誰是真狠, 誰是假狠。」
石燕聽說卓越就快回來了,覺得不應該呆在這裡,既然她已經搬回去了,就不應該主動找上門來,應該等他先表態。她說:「你們忙吧,我回去了 --- 」
姚小萍象個主婦一樣,熱情挽留客人:「怎麼就走呢?飯都快做好了 --- 」
「我吃過晚飯了的,不吃了,我走了。」說完她就往外走,聽見姚小萍在使喚嚴謹:「嚴,去送送石 --- 」然後她聽見嚴謹極不情願地答了一聲,「等一下,等我看完這點嘛,石燕 --- 先別走 --- 」
她不等嚴謹來送她,就匆匆忙忙下樓去了,一口氣騎車回到宿舍樓,心裡有點擔心,怕萬一卓越不來接她求她,那她怎麼下台?難道真的就這麼吹了?但她隨即想到:如果他不來求她接她的話,那就說明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對這種廁所里的石頭,還不跟他一刀兩斷?
她胡思亂想著爬上樓,赫然看見卓越坐在樓梯那裡,髮型有點怪,顯得頭有點尖,大概是太陽帽造就的。他見她回來,就站起身,拍拍屁股,說:「終於回來了,怎麼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
她繃著臉說:「你跑的時候打招呼了嗎?」
「我怎麼沒打?我不是留條子了嗎?」
「你條子上又沒寫你去幹什麼的 --- 」
「我怎麼沒寫?我不是寫了我到 E 市有事去了嗎?」
本來她見他找到宿舍來,還有點感動的,現在見他這麼強詞奪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光寫個有事就行了?你根本沒說究竟有什麼事 --- 」
「寫個條子,還要寫那麼詳細?說了是有事,難道你還不信?」
她好像有點害怕他說她不信任他一樣,似乎男女朋友之間,「不信任對方」是個很大的缺點,她含糊地說:「那肯定不是好事,如果是好事,為什麼你不敢寫清楚?」
他好像不太喜歡她這樣一針對一線地反駁他,眉頭皺了兩下,盡力和緩地說:「不是我不敢寫清楚,而是一張條子寫不清楚 --- 」
「那你現在不能說清楚嗎?」
「我這不正說著嗎?我導師在 E 市,我們這些弟子不定期地去他那裡聚會,主要是討論中國高等教育的事 --- 」
「這又不是什麼要保密的事,為什麼不帶我去?」
「我怕你去了會覺得沒意思,都是我們這個專業的人,說的都是我們這個專業的事,你聽不懂,坐那裡不是很無聊嗎?」
她嘲諷說:「你們那個專業就那麼不好懂?不就是高等教育的事嗎?我怎麼說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 」
他無奈地說:「好,你懂,行了吧?我下次帶你去,行了吧?走吧,回去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 」
她一聽說他餓了,就想起那次他從青島回來的餓相,不由得心疼起來,沒再扭捏,跟著他回到了他那邊。
屋子裡姚小萍正在擺桌子,嚴謹還在貪婪地看電視。石燕想,看來嚴謹在家裡是橫糙不拈,豎糙不拿的角色,只會坐著吃現成的。她不知道姚小萍這麼殷勤地伺候嚴謹,究竟是出於愛,還是出於補償的心理,也許姚小萍覺得自己在年齡和婚姻狀況方面都比不上嚴謹,於是在烹飪和其它方面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