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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04:15 作者: 艾米
    她惶恐地問:「我就這麼 --- 跑去醫院體檢?人家 --- 給不給我體檢?」

    「你有學生證吧?你給他們看你的學生證就行了 -- 」

    她還不放心:「我是有學生證,但是他們怎麼知道我 --- 留校了呢?」

    「醫院那邊有一個名單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 」

    她這才放心地離開行政樓,到醫院去體檢,心裡覺得好神奇啊,學校早就把她列為自己人了,名單都到了醫院那邊了,而她一點都不知道,還在那裡急得要自殺。她心裡又一次冒出那個問題:留校就是這樣留的?

    晚上姚小萍回到寢室的時候,她把今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姚小萍。姚小萍大驚小怪地說:「啊?你後來居上了?我還沒被通知去體檢呢,表是早就填了的 --- 」

    她恍恍惚惚地說:「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留校就是這樣留的?」

    「不這樣還能怎樣?卓越這小子還真有點路子呢,說把你搞到校長辦公室就把你搞到校長辦公室了 --- 」

    她糾正說:「不是校長辦公室,是科研辦公室 --- 」

    「那有什麼區別嗎?反正是給校長當花瓶了 --- 」

    她正色道:「是給校長當花瓶?那我不幹了 --- 」

    「別賣嘴了,現在還說什麼不干?要不干先就別填表 --- 」姚小萍擂她一拳,說,「你這才叫走桃花運,硬是把人家卓越迷倒了,為你謀來這個美差 -- 」

    「到底是不是他謀來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難道校長還知道你這麼一介糙民?」

    「那他怎麼 --- 老不 --- 理我呢?」

    「我要是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你肯定要不高興,算了,我還是不說了,今後跟他還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把關係搞壞了沒意思 --- 」

    石燕正想追問姚小萍到底有什麼想法,就聽到門房叫她去接電話。姚小萍說:「哈哈,說曹操,曹操就到。」

    艾米:至死不渝(32) 2007-10-31 04:08:03

    石燕沒想到黃海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給她的感覺是打晚了點,因為她已經把留校的表填了。如果黃海早點打電話來,說不定她還會有反悔的可能,但現在表也填了,恐怕黃海再怎麼說也沒用了。但她想起黃海其實也沒反對她留校,只一個勁說卓越壞話,但從來沒說過:「既然卓越是這麼一個壞蛋,你千萬別讓他幫你忙。」

    她覺得黃海在這一點上還真像姚小萍,明明不喜歡卓越,老在她面前說卓越壞話,但又讓她利用卓越搞留校的事,看來這兩個人都有點 -- 卑鄙。雖然她自己也開了後門,但她至少不說卓越壞話,應該算不上卑鄙,因為她沒利用卓越,最多算朋友之間的幫助。

    她發現自己心裡對卓越很有一點感恩的情緒,如果今天黃海又來說卓越的壞話,恐怕她會更不高興。她已經忘了這些天為黃海不打電話而起的惆悵了,不知道是因為黃海終於打電話來了,她就不擔心他跑 掉了,還是她現在倒向了卓越,不在乎他跑掉了。

    她還沒想好要跟黃海說些什麼,就已經到了樓下門房裡了,她拿起電話,喂了一聲,聽見一個渾厚的男聲說:「石燕?」

    這不是黃海,但這是一個她熟悉的聲音,她腦子一下糊塗了,不知道該說什麼。那邊又問了一句:「石燕?是不是石燕?」

    她如夢初醒,小聲說:「是我。」

    「我是卓越。」

    她機械地說:「是你。」

    那邊哈哈大笑起來:「是不是吵醒你睡覺了?怎麼象在做夢一樣?」

    她也跟著笑了幾聲,問:「你 --- 在哪裡?」本來她還想說「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還要打電話?」,但她學習卓越,把這半句吞掉了。

    「我在青島開會,想看看你留校的事辦好了沒有 --- 」

    「辦好了 --- 噢 --- 還沒辦好 --- 噢 -- 我是說 --- 還要看體檢的結果 --- 如果體檢沒問題的話 -- 就沒事了 -- 」

    他很有把握地說:「你放心,體檢只是走個過場,一般不會有事的。小陳說你緊張得不得了?這有什麼好緊張的?我都給他們交代過了的 --- 」

    她想,原來真是他幫的忙,她想說個「謝謝」,但他沒給她機會,囑咐說:「學校給你分宿舍的時候,記得別要東三舍那邊的房子,東三舍很糟糕 --- 」

    她滿腦子漿糊,只聽見「東三省」幾個字,頓時一片漿糊中浮現出中國版圖的雞頭部分,但她想不出東三省為什麼很糟糕,難道最近發生地震了?現在中國這麼強大,日本強占東三省是不大可能的。

    然後聽見他說:「要分就分南一舍那邊的房子,那邊的房子新,又比較安靜 --- 你還沒去房管科吧?」

    她的思維管用了一點,至少知道沒有什麼「南一省」,還聽見了「房管科」幾個字,但她的感覺好像剛才還在行政大樓里沒頭蒼蠅般地四處亂撞,怎麼突然一下就被扔進了房管科。

    他說:「還有啊,千萬別要朝北的房間,朝北的房間冬天照不到太陽,冷死人 --- 」

    現在她總算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他問:「你想好跟誰住沒有?」

    她連分房的事都是剛聽說的,哪裡有想過跟誰住?但她記起姚小萍說過要跟她合住的,就回答說:「我還沒想好,但是姚小萍她 --- 想跟我住 --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就跟她住 --- 」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成了這樣,居然說出什麼「如果你不反對的話」,這到底是因為是他幫她找了這個工作,所以她想討好他,還是因為她已經把他當她的男朋友看待了?她生怕卓越聽出破綻會笑話她,但他似乎沒有,而是很慡快地說:「我不反對,你跟她住比跟別人住強 --- 」

    她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他批准了她,她還是很高興的。她剛想說點感謝的話,就聽他說:「搬家的事先別慌,等我回來找人找車給你搬 --- 」

    這句話她字字都聽明白了,一股暖流湧向心間,整個心都甜絲絲的。她象個受寵的小情人一樣,乖乖地答:「嗯。」

    他又說:「我們會議明天要到嶗山去玩,你要不要我給你帶什麼回來?」

    這個句子的信息量太大了,她的小腦袋一時處理不完,又愣在那裡了。「會議」到嶗山去玩?在她心目中,「會議」就是一個中間有大桌子,旁邊擺滿了椅子的會場,一個「會場」怎麼能跑到嶗山去玩?還有「嶗山」,那不是一個動畫片嗎?她腦子裡馬上浮現出一群花白鬍子的學究們象動畫片人物一樣誇張行事的畫面。她想來想去,覺得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問她要不要他給她帶東西回來,這就有點特殊關係的意味了,就是這半句把她炸昏的。

    他大概是等了一陣,沒聽見回答,毛遂自薦說:「聽說那邊珍珠項鍊很便宜,我給你帶串回來吧,你喜歡什麼顏色的?」

    這好像是她一生中頭一次聽一個男生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她簡直是喜迷心竅,腦子裡一片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都有,但都叫不出名字了,只知道說:「隨便,隨便,不用了,不用了 --- 」

    然後她聽見有人在叫「老卓,好了沒有?」,而他大聲回答說:「就來,就來 ! 」聲音好大,差點把她耳朵震麻,他似乎覺察到了,抱歉說:「對不起,聲音太大了。我有點事,要掛電話了,記住等我回來再搬家 --- 」

    她還想說幾句,至少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但他已經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她完全被今天發生的事擊暈了,好像一天當中進了兩次時間隧道一樣。早上那一次,她進行政樓的時候是一個學生,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 C 省師院科研辦公室的幹部。對「幹部」這兩個字,她還是很陌生,在她心目中,「幹部」就是有一官半職的人,就是那些打官腔的人,而她怎麼看怎麼不象個「幹部」。難道她以後也得打那些官腔?

    剛才這一次,也很玄乎,打電話之前她還連卓越在哪裡都不知道,打完一個電話,他就成了她的男朋友了,至少她是這樣理解的,因為他要她等他回來再搬家,他還說要給她帶禮物回來。這中間好像省掉了太多程序一樣,使她有點不甘心,不斷地問自己:戀愛就是這樣談的?

    她不知道留校應該是怎樣留的,但她心裡對戀愛應該是怎樣談的還是有一點概念的。至少要有點追求的過程吧?最先是朦朦朧朧的愛,然後開始試探,當然是男生來試探女生,難道還能女生試探男生?沒聽說過。

    怎麼試探呢?她其實不知道,因為她沒經歷過,但她覺得剛開始應該是一些愛慕的眼神,然後可以寫個信啊,約出去看電影啊,等等,等女生答應交往了,兩個人才開始交往,花前月下什麼的。再然後才在一個適當的時機說出那個神聖的「我愛你」來,那才算建立了戀愛關係,再再然後才能談到買珍珠項鍊的事。

    但即便那樣,這麼問人家要什麼禮物都有點顯得太倉促了,應該先主動買點小禮物,很羞澀地送給她,看她喜歡不喜歡,接受不接受。差不多要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或者已經結婚了,才會這樣老夫老妻地問:「你要不要我給你帶點什麼回來?」這不是廢話嗎?我就是想要你帶,也不好意思說啊。

    可是卓越他老人家辦事怎麼總是走時間隧道呢?好像愁怕她不得心臟病一樣,直接就把時間隧道接在了她門口,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就把她拽上去了,還綁上安全帶,讓她動彈不得。就像今天吧,早上是一紙「不服從分配原因表」把她嚇得趕快服從了分配,現在又是一個不合時宜來打岔的人,把卓越叫走,害得她沒機會叫他別買什麼珍珠項鍊。如果他買了,他肯定有辦法讓她收下,而她一旦收下,那不就等於同意進他的時間隧道了?說不定下一步就把她「隧道」進婚姻里去了。

    她回到寢室就把這事告訴姚小萍了,姚小萍在「時間隧道」問題上也有同感,但姚小萍說:「一串珍珠項鍊,就能把你捆住?你沒聽他說,那裡珍珠項鍊很便宜?他買便宜貨糊弄你,你還怕個什麼?他要送,你就收,收了別聽他擺布就行 --- 」

    她又有了那種兩股道上跑的車的感覺,覺得姚小萍跟她完全是兩種人,這使她越發不理解為什麼卓越會同意她跟姚小萍住,還說比跟別人住要強,難道不是他自己說過叫她別跟姚小萍來往,怕她跟姚小萍學庸俗了的嗎?她堅持說:「我不會收他的項鍊,我們現在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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