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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04:15 作者: 艾米
    卓越沒回答,嚴謹幫忙解釋說:「不是裝修這邊--」但他話沒說完就被卓越一個眼色給擋回去了。

    過了一會,幾個男人又跑了一趟,總算把東西搬完了。兩個女生在人家屋裡坐了一陣,好像變熟識變大方了,越俎代庖地做起女主人來,拿杯子倒了涼開水給那幾個男人喝。有兩個喝完水就告辭要走,卓越也不挽留,只對他們抱歉說:「對不起,今天要帶這兩位女士去辦點事,過幾天有空了,再請你們兩個出去撮一頓--」

    那兩人走後,卓越說:「走吧,我們現在去找人吧,搞完了好放司機回家休息。」

    兩個女生又是一頓千恩萬謝,然後一起下樓。司機先開車帶他們去了車隊,把貨車換成了一輛小麵包,才開始送載他們一個醫院一個醫院地跑。

    D 市的幾個醫院快跑完了,天也黑了,還沒找到黃海,幾個人都有點泄氣了,石燕的心也一再往下沉。最後他們來到市傳染病醫院,嚴謹又把卓市長的旗號打了出來,姚小萍則又把黃海臉上的大坑打了出來,終於聽到醫院的人說:「啊,是有這麼一個人,前天收治的--」

    卓越問:「他得的是傳染病?」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們的確收治了這樣一個病人,你們一說他臉上有個坑我就知道你們在說誰了。他住在318,我可以給你們一點優惠,讓你們去看他,但不能久留--你們先到那邊房間裡去領探視服--」

    幾個人穿上醫院的探視服,戴上口罩,來到318,終於見到了黃海,閉眼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床邊掛著輸液的瓶子。嚴謹上去拍拍他的手,說:「嗨,夥計,有人看你來了 ! 」

    黃海睜開眼,看見了石燕那伙人,愣了一陣,才激動地說:「是你?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他似乎喉頭起了哽咽,說不下去了。

    石燕也很激動:「你怎麼搞成--這樣了?我--到處找你--」她一口氣把尋找的經過都講了一通,包括偶然認識嚴謹卓越的事。

    黃海說:「我這兩天急死了,一直想設法通知你,但是護士說她們這裡沒外線,電話打不出去,我又起不了床,不能跑到外面去打電話--」

    石燕壓低嗓子說:「你人沒事就好,你這個病--不是他們做的手腳吧?」

    「我也不知道--」

    「你這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是準備去『五花肉』家的那天,剛要出發,就上吐下瀉起來,後來就一直停不下來,然後就失去知覺了,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裡。」

    「那是不是招待所的飯菜有問題?」

    「不知道啊,如果招待所飯菜有問題,那同時進餐的人應該也會有人中毒吧?」

    「難道是我們前一天在外面餐館吃的東西有問題?但是我吃了又沒事啊--」

    卓越插嘴說:「你已經找到你朋友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司機還在下面等著呢--」

    石燕還想說什麼,但她發現卓越在對她使眼色,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對黃海說:「我現在得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艾米:至死不渝(11) 2007-09-10 03:55:08

    石燕像少先隊員跟著大隊輔導員一樣,乖乖跟著卓越他們走出了醫院,一路上她都想問卓越對她使那眼色是什麼意思,但卓越的神情很凝重,且健步如飛,她能跟上趟就不錯了,顧不上提問題。一直到幾個人都坐進車裡了,她才逮住個機會問:「卓--老師,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

    卓越好奇地問:「我剛才的意思?什麼意思?哪個剛才?」

    「就是在醫院的時候--」

    「醫院的時候?我--沒說什麼呀--」

    「我--看見你在對我使眼色,我猜--你是不是怕--醫院的人聽見煤礦的事不大好?其實我也不會在醫院裡就說出來的--」

    卓越似乎聽明白了一點,說:「噢,我沒使眼色啊,我就是怕司機等久了不高興--」

    石燕大失所望,原本神秘得象搞地下工作的,結果人家根本沒那麼「地下」,是她自己在那裡故弄玄虛。這使她有點後悔這麼快就跟黃海告了辭,好多事情都沒說清楚,黃海一個人呆在醫院也挺可憐的,看他那眼神,似乎很想她能留下來多陪他一會,結果她屁股都沒坐熱就跑掉了。都怪這個卓越,眼神那麼難懂,又那麼難以抗拒,搞得她糊裡糊塗就跟他離開了醫院。

    不過既然已經出來了,似乎也不好叫司機再送他們去傳染病院了,又不是她的汽車,不能她說走就走,她說來就來,同行的幾個人也肯定不願意再回傳染病院去。如果她一個人回到醫院去,晚上回學校就成問題了,因為黃海還躺在床上,肯定不能送她。她這樣想了一通,也就釋然了,今天就算了吧,明天再去醫院看黃海,現在已經知道地方了,明天一個人坐車去就行了。

    嚴謹提議說:「時間不早了,大家都還沒吃飯,我們找個餐館,一起去吃點吧。」

    兩個女生連忙推脫:「不啦,不啦,我們還要趕回學校去,太晚了就沒班車了--」

    卓越勸道:「慌什麼?吃完了,叫司機送你們回去就行了--」

    姚小萍聽說有車送,就象吃了顆定心丸一樣,立即停止了客套:「司機送我們?那行啊,是該一起吃頓飯,不過得我們請客。」

    嚴謹說:「怎麼能叫你們女生請客?算我的 ! 」

    卓越一笑:「算你的?你身上恐怕連買包煙的錢都沒有了吧?」

    嚴謹象被人揭了短一樣,羞赧地笑了幾聲,就沒下文了。

    石燕有點緊張,因為她身上沒帶多少錢,不知道夠不夠他們四個再加司機共五個人吃飯。卓越注意到她沒吭聲,笑著說:「怎麼?嚇壞了?怕我們把你吃窮了?」

    「哪裡,我是在想--」

    「想那姓黃的小子?他沒事,拉肚子嘛,過幾天就好了。」

    她順著這話題問:「你說他這事會不會是有人做了手腳?」

    「很難說,這種事,什麼可能都存在。」

    嚴謹問:「他幹嘛跑這麼遠來搞社會調查?」

    石燕把黃海的情況講了一下,著重強調黃海對受苦受難人民的同情和幫助,滿以為要把這兩個男生感動一傢伙,也來跟她一同佩服一下黃海的,但卓越淡然地說:「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不太注意策略,也沒什麼實際效果,就算他把 D 市煤礦的問題捅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就算他把 D 市煤礦的問題解決了,又能怎麼樣?」

    這兩個「又能怎麼樣」象兩個吊杆,把石燕對黃海這次社會調查的期待值吊到半空里去了。先前她覺得如果黃海能把採訪報告順利寫出來,就算完成任務了;後來她聽說了礦難的事,又覺得光寫個採訪報告還不夠,如果能把礦難的真實起因調查出來就好了;再往後,她親眼看見了礦難死者家屬過的那種貧窮生活,她又覺得光調查出來還不夠,如果能改善一下「五花肉」她們的生活,那才算不虛此行。

    現在這些宏偉的目標被卓越兩個「又能怎麼樣」映照得十分渺小了,是啊,就算黃海的報告改善了「五花肉」她們的生活,又能怎麼樣?那些當官的照樣當官,而世界上該有多少「五花肉」們仍然在受苦受難?她好奇地問:「那你說要怎麼樣才能--怎麼樣?」

    「要從根本上改變這種狀況,而不是這么小打小鬧的--」

    「怎麼樣根本改變?搞場暴力革命?」

    卓越仍舊是淡然地說:「暴力革命有什麼用?共產黨不是搞了暴力革命了嗎?他們不是上台了嗎?但中國仍然是這個樣子--」

    石燕覺得卓越一定知道某種比黃海的「小打小鬧」和共產黨的「暴力革命」都好的辦法,她追問道:「你肯定有什麼好辦法,快說說,到底是什麼辦法?」

    卓越沒答話,好像不願再談這個問題,搞得石燕也不好意思再刨根問底了。

    一行人到了卓越挑的一家餐館,落了座,大家一人得了一本菜單,開始點菜。石燕估計今天是她們女生付帳,但她沒多少錢,有點不敢點菜,只把眼睛盯在菜單每頁紙的最後那一行,那裡有菜的單價,她準備從價錢入手,看到便宜的單價了,再往前看是什麼菜,只要咽得下去,就點那個。但她看來看去,都沒看見什麼便宜的菜,即便是青菜,都要好幾塊錢,如果一人點一個菜,她口袋裡的錢就不夠了。

    她一開始就決定不要姚小萍付帳,因為姚小萍今天是來幫她的,人家連課都逃了,陪她跑了一整天,哪裡還好叫人家出錢請客?再說姚小萍是有家室的人,每分錢都很寶貴。

    她壯著膽子說:「大家隨便點菜,我請客--」

    姚小萍爭辯說:「怎麼是你請客呢?我們兩個女生請他們男生,他們今天幫了大忙--」

    這次嚴謹沒搶著請客,大概是怕卓越又揭他老底。卓越也沒跟她們客套,只拿著個菜單,介紹說這家的某某湯不錯,某某小炒不錯,某某海鮮不錯等等。石燕心裡更緊張了,看他那架勢,今天不吃她一個錢包底朝天是不會罷休的了,就怕連錢包底子吃掉了都還不夠,那怎麼辦?問人借錢?問誰借?嚴謹肯定是沒錢的,卓越大概也沒帶錢,因為他們在搬家,怎麼會帶著大筆的錢?

    她裝做不在意的樣子,但心裡緊張得要命,眼看著卓越一個接一個地點,什麼湯啊,涼菜啊,熱菜啊,炒的,蒸的,炸的,恨不得每個類別都要點一個。他越點,她的心就越往下沉,是不是他覺得他今天幫了她的忙,所以應該敲她一頓?

    從點菜到上菜再到吃菜,她基本都是處於一種緊張狀態,只在擔心自己口袋裡的錢不夠,所以吃也沒吃出味道來。但其它幾個人似乎都吃得很酣暢淋漓,卓越還要了幾瓶啤酒,三個男人又喝又勸的,十分熱鬧。

    最後終於吃完了,跑堂的拿著帳單過來,石燕舉手說:「給我吧--」

    但卓越伸出右臂,右手掌斜著那麼一豎,對她做了一個「別」的姿勢,就把帳單拿過去了,看都沒看數字,就掏出一迭票子,交給了跑堂的。石燕還想跟他爭一下,但他又那樣望著她,好像在對她使眼色,給她的感覺就像剛才在醫院一樣,似乎她如果不照他說的做,就會釀成大禍,她只好老老實實地停止了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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