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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9:38 作者: 筱禾
    孫濤回頭,看到其他人都各忙個的,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孫濤追到趙凱的辦公室。孫濤將筆遞到坐在桌前的趙凱面前,趙凱此時終於抬頭,孫濤看到趙凱目光里的痛苦與無奈,更多的是難言的柔情,孫濤立刻感覺心銳痛,他甚至以為他們會哭出來,會不顧一切地抱在一起,可實際上他們什麼都沒做,也不言語,最後趙凱迅速地拿起桌子上的筆,龍飛鳳舞地寫下「趙凱」二字。

    孫濤拿著單子離開趙凱前似乎說了「謝謝」二字,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出於習慣,得到別人幫助總要說個謝字。孫濤出了趙凱的辦公室,路過外面的機房時還與人說笑了幾句。

    孫濤很想痛哭一場,想讓內心的壓抑緩解些,可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公司里到處是人,連洗手間似乎也人滿為患;孫濤也找不到多餘的時間,轉了單還要收拾東西,與同事工作交接;孫濤更沒有一個另人信服的理由去痛哭,他是自己跳槽另尋高就,他有著愛他的女友,他為什麼要哭呢?

    孫濤明白了他連哭的資格也沒有,他只有笑,所有的人都中意孫濤的笑容,領導,同事,客戶,周燕,還要趙凱,周燕與趙凱都曾對他說過喜歡孫濤的笑,明朗,純淨,無憂無慮地笑容賦有感染力,另他們心情舒暢。

    還是笑吧,孫濤對自己說,生活就是這樣,無論你是哭或者是笑,都是一樣的過,為什麼不快快樂樂地將日子打發掉呢。

    不少同事見孫濤那天的愉快表情都挺羨慕他的,一個地方做久了必定會厭煩,感覺諸多不滿。換個新環境,換些新面孔,再有更高的薪水,怎能不令人鼓舞呢。有人心裡已經蠢蠢欲動了。

    42

    孫濤已經在南極公司做了一個月,期間趙凱曾打來三個電話,內容全部是關於孫濤的住房基金問題,並詢問他對南極公司的感覺。孫濤離開天地時,負責住房基金的副總裁不在,又加上他從公司里拿住房補貼,所以孫濤根本就沒指望拿什麼錢。後來趙凱說他應該從公司拿些錢走,那是孫濤應得到的,孫濤不知道趙凱用了什麼辦法,竟幫他要出兩萬塊。

    孫濤對趙凱說:咱們本來就怕別人知道,你這麼做,不是告訴人家咱們關係不一般嘛。趙凱回答:你都走了,連家都搬了,我幫你說幾句話,我怕什麼!儘管孫濤知道趙凱這樣有彌補因自己辭職所帶來損失的成分,但他放下電話後,心底湧起的暖意與四年前趙凱第一次給他打電話,對他說帶著短袖衣服,並來公司宿舍接他時是那樣相似。

    又過了兩個月,趙凱沒打電話,更沒來過孫濤的新居。自孫濤離開天地,他們連一句溫情的話也沒說過,孫濤想他們真的完了。孫濤幾次想給趙凱打電話,可又感覺無話可說,他總不能對趙凱說:來跟我睡覺吧。何況孫濤從來就不是緊緊要解決欲望才想到趙凱的。在渡過一個又一個孤獨長夜之後,孫濤將陌生人領來家中。

    到一個新單位,最初總是非常忙得,孫濤26歲生日那天,他根本也記不得了。禮品店來電話與孫濤確定地址與時間,孫濤立刻想到是趙凱要送禮物給他。孫濤知道不可能是周燕,她心粗得很,自問過一次之後,就從來沒記住過孫濤的生日。

    那晚,孫濤坐在床上對著價值不菲的手錶與26支鮮紅的玫瑰發呆。送禮物的人不要說姓名,連性別也是保密的。這北京城裡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記住自己的生日並送禮物給他,這麼浪漫的事也只有那個趙凱能做得出來。

    孫濤一向不屑於這些送鮮紅送禮物的小兒科的把戲,可那晚孫濤很感動,因為有人在想著他,那個他深愛過的人沒忘記自己,因為他付出的感情是有回報的……周燕比孫濤小一歲多,今年馬上就25了,她曾對孫濤提到他們結婚的時間,她說明年五一節或者國慶比較合適。近來孫濤與周燕也不是很愉快,他們倒從不為小事爭吵,周燕心寬,孫濤又好脾氣,兩人想爭論幾句都沒有機會。讓他們不愉快的全是有關國計民生的大事,周燕對孫濤在天地公司不買房子,又突然辭職非常不滿,她自己有一處位於6層的兩廳一室的房子,她埋怨孫濤,說他們兩人完全可以買下三個臥室的住房。孫濤給周燕的回答是:一,他必須換工作,理由是他喜歡南極公司。二,他不會住到天地公司的宿舍,原因是他不喜歡天地的那些人。

    周燕沒再堅持自己的觀點,她只有隨孫濤的意了,因為周燕不是計較的人,因為她喜歡孫濤,還有她早就發現孫濤這人表面脾氣好,骨子裡很強。

    孫濤不想馬上結婚,即使他與趙凱都結束了,他也不想讓自己早早地套上婚姻的夾板,可他知道自己是要結婚的,他想等30歲以後再說了。

    孫濤媽最近脾氣明顯不好,因為她總頭痛,她說若不是堅持練習「鶴功」,她會倒下的。孫濤爸媽已從最初輕描淡寫地埋怨孫濤總找不到女朋友,到以後說一兩句難聽的話,比如如:這大齡男女都是自己有毛病,不是脾氣怪異,就是心理不健全,那好樣的早就被人挑走了。孫濤無力面對他們的指責,又不想告訴他們自己與周燕的關係,否則父母又要逼迫他們回家,要見一見未來的兒媳婦。

    孫濤應付父母的策略是只寄錢,不通話,甚至他們打到手機上的電話也不接。那天孫濤接到一個在北京的大學同學電話,他說孫濤父親因聯繫不到孫濤,就將電話打到他這裡,好像孫濤媽病得很重,快不行了,他爸非常著急。

    孫濤一邊痛罵著自己一邊給家裡打電話,他連續播了兩個小時也沒人接。孫濤慌了,他從沒這麼緊張過,他腦子裡一團漿糊,一籌莫展地想不出任何辦法,就什麼也沒顧忌地給趙凱打了電話。

    趙凱先安慰他別著急,說事情不一定象孫濤想像的那樣嚴重。趙凱還說馬上幫他將機票定好,讓孫濤繼續跟家裡聯繫。到了傍晚,趙凱打來電話說他已經取到機票,是明天早晨的,他問孫濤的住址。孫濤此時剛剛與父親聯繫上,孫濤媽昨天練功時突然頭痛欲裂,咳血不止,人立刻昏迷,現在正躺在醫院裡,有沒有危險,醫生也不好說,因為沒有確診,檢查不出咳血與昏迷的原因。

    孫濤回到家時,趙凱已經等在外面。他們上了樓,趙凱將機票遞給孫濤。趙凱又張羅著做飯,孫濤說他什麼也不想吃。趙凱立刻告誡他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多吃,沒有好體力,怎麼應付眼前的事情。趙凱用剩米飯做了兩碗炒飯,硬逼著孫濤吃了下去。趙凱還對孫濤講了十年前自己母親得了甲狀腺機能抗進,心跳達到一百六七十次,還要間歇、早勃的,好像也生命垂危的樣子,現在什麼事也沒有了。他又對孫濤講起宗雪的父親,雖然確診了癌症,手術後與常人一樣。

    趙凱接了個電話,說他晚上有事,必須馬上回家,他叮囑孫濤注意早上的班機時間,別起晚了,別誤了飛機。

    孫濤木然地聽著,他突然想起什麼,從身上與箱子裡翻出鈔票遞給趙凱,說是機票錢。趙凱猶豫了片刻,一皺眉頭,似乎嫌孫濤多此一舉。不過趙凱還是將錢收下了,也沒清點。

    當趙凱準備開門離開時,他回頭看看孫濤正往旅行包里裝衣服,又說了一句:「到家了,有事沒事都給我個電話。」

    孫濤邊忙著,邊答應了一聲。

    「甭管有什麼事都冷靜點,還有你爸也需要你照顧呢……」

    孫濤停下手裡的事情,苦澀地一笑說;「不用你說,這我知道。」

    「知道什麼呀!」趙凱也笑了,說:「你上午打電話時,聲音都詫了,嚇我一跳。」

    孫濤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走了。」

    孫濤看著趙凱離去的身影,好像原本充實的內心又變的空撈撈的。

    孫濤媽依然住在醫院裡,症狀基本消失,目前的問題是檢查出病因。孫濤爸遞給孫濤一疊藥費單據,讓他去一趟學校,看能報銷多少。孫濤知道他爸自被編外後就厭惡去學校。

    孫濤來到學院醫務室,那裡的大夫告訴孫濤:住院費不能報銷,檢查費如腦CT之類的大部分不能報,藥費部分合資與進口的藥都不能報銷。最後算下來,七、八千塊的醫療費大概可以報銷一、二百塊,而且還要孫濤去醫院取來處方,才附和手續。孫濤心想:去他媽的,就離開了學院。

    回到家,孫濤連忙吃些剩飯,他想著等會兒去接替他爸。孫濤一回家,就與父親有了一次小小的不愉快。他爸跟孫濤講他們練功時如何投入,孫濤媽在發功時怎樣不可抑制地搖動身體,頻頻晃頭。孫濤感覺父母真的太愚昧了,他們怎麼能相信那些可笑的功法,幾乎為此送命。孫濤爸氣憤地說:當初還不是你建議我們出去,與外面的老人一同強身健體。孫濤想說:你們妞秧歌,跳舞,打太極拳都可以,練什麼功呀。不過孫濤沒說出口,他不會與焦慮不堪的父親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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