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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9:38 作者: 筱禾
    第二天早晨,趙凱果然等在樓下,他開的一輛白色的本田。孫濤在想趙凱一定掙的不少,據他所知,如果趙凱是主任的級別,月工資至少在一萬二以上,孫濤感慨自己什麼時候也混到這個程度。

    一上車,趙凱就笑問孫濤是不是剛從床上爬起來,洗臉了沒有。孫濤還沒回答先打了三個噴嚏,然後四下里看有沒有紙巾,車內又亂又髒,列印紙、報紙、菸灰到處都是。趙凱一邊開車一邊從車座位後面摸出個紙盒遞給他,然後關切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感冒了?」

    「沒有,我早晨起來就愛打噴嚏。」

    「是不是過敏呀?」

    「可能吧,我大概對你的車過敏。」孫濤本來想說我對你這個人過敏,無奈自己心裡有鬼,覺得這樣的玩笑還是不開的好。

    孫濤是第一次去機場,第一次坐飛機,他傻呼呼地跟在趙凱的後面。等趙凱幫著他將背包放進飛機座位上面的行李箱裡,並問孫濤有什麼需要拿出來的時候,孫濤只有點頭搖頭的份了。

    「還是個靠窗子的座位,你坐吧,起降的時候可以看看風景。」趙凱說。

    兩個人都坐下後,孫濤好奇地翻看座位前插放的冊子,嘔吐袋什麼的,擺弄著安全帶。他抬起頭看到趙凱轉過頭正沖他笑,孫濤不由得臉紅了,他覺得自己好像鄉下人進城,為自己顯得很土、沒見過市面而尷尬。

    孫濤以為趙凱會不失時機地笑話他兩句,結果他什麼也沒說,而是湊近他,幫孫濤勒緊安全帶。當趙凱的頭微低下時,孫濤聞到了他身上混著香菸與洗髮液的香氣,還有種沁人心脾的男性體味。

    兩人都沒說話,不約而同地沖對方笑笑,孫濤是感謝的微笑,還有掩飾自己無來由的陶醉感,趙凱的笑容孫濤猜不透,他只是感覺裡面隱藏著誘惑的味道。

    飛機起飛後,孫濤一邊象窗外看,一邊聽到趙凱說:「你要是覺得耳朵難受,張開嘴就好些。常坐飛機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耳朵不難受,就是覺得挺可怕的。」孫濤看著腳下越來越小的景物,聽著機器的轟鳴,心想要是飛機掉下去自己肯定粉身碎骨。

    趙凱又湊到他跟前,與孫濤一同往外看,他在他耳邊說:「看到沒有,那個立交橋,咱們公司應該在那個方向。」趙凱邊說邊用手指。他距離孫濤太緊了,左手還好似無意間搭在孫濤的肩膀上,幾乎將孫濤擁在懷裡。

    孫濤忘記了原有的恐懼感,也失去了初次乘飛機的好奇心,他的眼睛什麼也沒看到,他現在專心致志地感受著他與趙凱間的曖昧氣氛。

    後來他們一路上在閒聊,內容現先是有關單位的事情,孫濤想更多的了解天地公司,趙凱好像興趣不大。後來他們談起股票,孫濤什麼也不懂,就專心地聽趙凱侃侃而談。飛機快到銀川時,他們說到NBA,又說到中國足球,這回兩個人算是找到了共同語言。

    孫濤感覺飛機好像才起飛又降落了,他沒有一絲的倦意。兩人出了機艙往前走,孫濤看見一個人正喝可樂,他說也想喝點水。後來他們去了廁所,出來後趙凱讓孫濤等他一下,孫濤沒好意思問他做什麼,等趙凱從後面跑過來時,他微笑著遞給孫濤一瓶礦泉水。孫濤驚訝地接過來,他連謝謝都忘記說了。他問趙凱怎麼不喝水,趙凱說他又不渴。

    以後孫濤再也沒有和趙凱單獨相處的機會了,他看著廣州分公司的人和技術服務部的幾個小伙子將趙凱前呼後擁地帶出機場,自己就象個小跟班的也隨他們走了出去。

    在廣州的兩天裡,孫濤除了在分公司晃了兩次,辦完主任交給他的事情,就專心的待在酒店的房間裡看電視。他沒有去找盯梢,雖然他曾翻出他的電話,但最終還是沒有打給他。孫濤不想讓盯梢對自己多心,以為自己還對他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兩人之間有了親密些的舉動後,再想做個普通朋友都難了,這尺度,這分寸很難把握。

    趙凱忙得連影子也沒有。孫濤知道廣州某個大新聞媒體因為天地公司賣給他們的系統設備屢次出現故障,正火冒三丈。趙凱及早一天到廣州的經營二部主任來的主要目的是安撫人家,並在維修以及購買新的設備時做些讓步。

    孫濤無聊地坐在床上頻繁更換電視頻道,他看著屏幕上的男演員有一點象趙凱。他想趙凱會不會是GAY呢,他對自己做的那些舉動是不是暗示呢?趙凱太有誘惑力了,讓孫濤不自覺地這麼想。最後孫濤勸自己:別做痴心夢異想天開了,哪裡可能有這麼多的同志。

    6

    孫濤等到下班,主任和屠梅走後給家裡打了電話。他媽告訴孫濤他爸開車幫人拉水泥的時候睡著了,車子開到玉米地里,萬幸的是人只受了些輕傷,但要給人家修車,估計至少要一萬塊。孫濤馬上說他工作以來攢了8千多塊,馬上全部給他們寄去。

    「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別讓爸去跑長途了嘛!」孫濤心急又氣惱地責備。

    「你爸不是想自己買個車,以後掙錢容易些嘛。」

    「你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咱家也沒有其他負擔。」

    「你結婚不要花錢呀?以後你還要買房子……聽說北京的房子貴著呢。」孫濤媽反駁。

    「我結婚買房子用不著你們操心,你們不能少給我添亂嘛!你們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是幫我最大的忙!」孫濤自從工作後,自從每月給家裡寄錢以來,他發現自己與父母說話時火氣比從前大了,措辭經常不加考慮。他意識到這種不自覺的變化。

    後來孫濤聽到母親電話里委屈地哽噎聲,他立刻心軟了,後悔不該讓她傷心。他告訴母親現在這個單位如果幹得好,公司給職工買房子。母親又如每次電話中一般對他的飲食起居一番仔細的詢問,最後象例行公事似的問到他有無交上女朋友。

    孫濤常常很矛盾,他一方面惦念父母的生活、健康狀況,一方面又厭倦給他們打電話。無論是工作上,生活上,個人感情方面他們不能給自己任何幫助,哪怕是建議或鼓勵都不可能從父母那裡得到,與父母的交談中孫濤能得到的只有壓力和愧疚。

    孫濤想奉勸父母不要將兒子看得太重,他已經22歲,成年了。他們為什麼不趁機好好享受生活的樂趣呢,象那些清晨溜早,練功,扭秧歌的老年人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父母總將他們的未來與孫濤緊密聯繫在一起,雖然父母也算都市中成長的人,雖然時代的步伐已接近另一個世紀,或許他們腦子裡依然根深蒂固著養兒防老的觀念。孫濤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太自私還是父母的愛太沉重。總之這些話孫濤絕無可能與父母交流,他們也理解不了。

    不過孫濤對自己目前的情況還是滿意的,他自嘲地想大概是阿Q精神吧。雖說工作上沒任何前途可言,但至少讓父母過得舒服,讓他們的虛榮心得到滿足。自己的生活也寬裕許多,尤其是與圈子裡的朋友出去時,雖然不算最慷慨的,但絕對比從前出手大方。孫濤對工作早已熟悉並應付自如,與屠大姐及周圍同事的關係很好。部門主任從一開始就對孫濤存有成見,但孫濤小心翼翼地溜虛拍馬,工作中不出差錯。

    上次與趙凱出差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孫濤和他的關係比從前親近許多。孫濤後來常去技服的那間機房,一來學習公司的排版軟體,也順帶著多了解些計算機方面的問題,二來與眾人說笑。一次說到葷笑話,孫濤給大家猜一道謎語:jì女罷工。打一戰爭名詞。沒有人猜出來,當孫濤將謎底「抗日」公布後,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唯有趙凱很不解地看著孫濤,問為什麼是抗日。孫濤見慣了趙凱平日裡聰明、甚至是油滑地周旋在領導與下屬的關係中,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種問題,此時他見到趙凱憨態可鞠地象個傻小子,沒想到大都市的男孩也有木訥的一面。

    技服偶爾有應酬活動,趙凱都忘不了叫孫濤去玩,不過就象上次出差那樣,一旦處於工作中,趙凱就淹沒在人群里,孫濤只是遠遠地看著他。

    對趙凱的一絲好感在孫濤心海里並沒激下太大的漣漪,或者說他很好地控制這漣漪的擴散。孫濤常欽佩那些可以輕易目泛桃花或者春心蕩漾,然後愛得似火如荼的人,他斷定自己有一張溫和的面孔,有一顆冰冷的心。

    天地公司附近有個小飯館,樣子不顯眼,但菜色味道很好,是天地公司員工的首選。孫濤想著銀行郵局都關門了,明天一早趕緊往家裡寄錢。孫濤在飯館裡要了個蔥爆肉,一碗米飯和一紮啤酒。他覺得今天蔥爆肉的味道特別好,於是又要了一盤。等吃過飯走出來,孫濤覺得有些微微的噁心,他想是不是吃多了。當孫濤還沒走回公司時,反胃的感覺加重,他開始懷疑飯館的東西不新鮮,後來他實在難受,索性蹲在路邊,卻無論如何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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