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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7:01 作者: 80大學生
    趙顯貴因為思想先進,學生工作做得有條有理,受院領導嘉獎,留在學院當輔導員。每當我看見趙顯貴帶著一群低年級的學生幹部匆匆行走於校園的時候,心裡總是概嘆不知他又要執行些什麼禍害學生的任務。

    鬧得街聞巷知的黃神志赴加拿大留學的事情,最後竟然落得個慘澹結局。動身的前兩周他尚且意氣風發地請我們整個宿舍吃了頓離別飯。我雖然平時與他偶有摩擦,但是都是小事,談不上仇恨,「人將離別,其言也善」,一飯泯恩仇吧。甚至於說起四年來的點滴往事,還有點小感動。

    他將寢室值錢的東西處理完畢,只等到日啟程。期間突然回了趟家,我們以為就此一紙機票,遠赴地球另一邊。不料三天後回來學校。回校後終日借酒澆愁,一蹶不振。原定出國日期已過,他依然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孤言寡語,誰問話一概不做理睬。我們猜測發生了變故,卻無從得知具體情形。況且每個人都緊張準備論文答辯,也不會過問他人之事。

    他於答辯前幾日離校,從此杳無音訊,一直到畢業合影都再未出現,大家猜疑紛紛。

    某日,我在網上無意看見一則新聞,說是南方一小鎮副鎮長黃某慶因貪污受賄被查,警察在其家中搜出二千多萬現金,名表幾十塊,另外掛在親戚名下房產幾十處,僅其子黃某志名下就有五處。

    論文答辯除廖雨潔和黃神志未參加,全班只有一人未能通過,其餘人等均順利畢業。答辯時間安排在六月中旬某天上午,我是所在小組的最後一個。由於前面幾個學生占用時間過多,輪到我上去的時候將近十二點。其他幾個小組已經圓滿結束,學生簇擁著老師歡歡喜喜地趕往學術交流中吃謝恩飯。我們更加無心戀戰。

    老師就我論文中的模型運用以及結論分析提了幾個問題,我會的就慷慨激昂地說一通,遇到不會的只得嬉皮笑臉說:「這個問題我確實考慮不周全,下去以後一定深入思考。」

    老師說:「作為一個大學本科生,分析問題怎麼如此不嚴謹,錯漏百出。」

    我虔誠地說:「老師批評得是,學生平時對自己要求不夠嚴格,以後謹記老師教誨,一步一個腳印,以實際行動回報母校和老師。」

    「嗯,知錯能改,好。找到工作了沒有?」

    「找到了。」

    「工資怎麼樣?」

    「兩千左右吧。」

    「還不錯,行吧,下去好好修改。」

    「謝謝老師。請老師們移步學術中心一樓5號房,我們在那裡略備水酒,答謝老師對我們的指導。」

    「讓你們破費不太好吧。」

    「應該的應該的,老師辛苦了。」

    飯桌上,我們輪流向老師敬酒,不厭其煩地說著各種感謝的話,老師很快和我們打成一片,氣氛熱烈。

    下午,組長在我們幾個的答辯情況記錄表上簽了字。

    次日,班上吃散夥飯。這是我們大學四年吃的最傷感的一頓飯。過了今天,我們將搬出生活了四年的寢室,離開進出四年的宿舍樓,告別昏睡了四年的教室,徹底從這個晃蕩了四年的校園消失。在這片承載了我們喜悅和悲傷、歡笑和淚水、青春和頹廢、友情和愛情的土地上,再也找不到我們的身影,甚至連我們的名字都不再有人提起。我們對於這片土地,就像是大雁飛過天空,沒留下任何痕跡。曾經的同學即將各奔東西,暗戀的人只有目送她漸漸遠去。相愛的人有的勞燕分飛,有的不知道明天還能否緊緊相依。大家沉浸在感動、不舍和無奈之中,拼命相互敬酒,不停地訴說著往事,有的長嘆,有的眼眶濕潤。

    酒過三巡,眾人皆有醉意。

    廖雨潔寢室的女生說到她們四人四年來的生活點滴,感念今日只剩下三人,一時情難自已,掩面痛哭。

    秦建斜靠在椅背上,自酌自飲喝悶酒,一言不發。

    李超腳步踉蹌,還端著杯子到鄰桌敬酒。剛站起來被椅子絆倒,摔了個狗吃屎,啤酒濺了一臉。林小華等人將他扶起,他抱著林小華狂吻,眾人拉都拉不開。

    趙顯貴喝得舌頭打直,舉著酒杯見人就叫:「來,干B,干B。是不是兄弟,是就一起幹了這B。」

    龔平醉眼朦朧,一邊打自己耳光,一邊喃喃哭道:「我不是人,對不起,我不是人----」

    飯局從傍晚持續到夜裡,大家依依散去,留下一片狼藉。

    離別遐想

    六月下旬,火車站成了這座城市最傷感的地方。每天很多學生在此哭別,這個往日喧鬧、混亂、陌生、無情的地方變成了淚水的海洋。

    尤其是女生,無視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三個五個的抱在一起,嗚嗚咽咽,難捨難分。

    平日裡常以「膝下有黃金」「有淚不輕彈」等語自詡的男生,這時候也晚節不保,兩眼濕潤,有的甚至跟女生一起咧著嘴哭得稀里嘩啦。

    這是世界上最純潔無私的友誼,最真摯赤誠的感情,最深遠衷心的祝福,最刻骨銘心的傷懷。

    這是四年同窗產生的情誼,這是畢業離別帶來的感傷。大家曾在一起度過了四年的時光,一起生活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見證了彼此最燦爛、最難忘的青春時刻。而在四年後的今天,他們最不願說而又不得不說的一句話就是「再見」……

    我站在月台,看著緩緩離去的火車,心情複雜。有著離別的不舍,但是更多的是對明天的憧憬。十幾年的校園生活只可以去懷念,卻無需留戀。在我看來,對於個性所渴望的張揚、理想所崇尚的自由,這十幾年的生活猶如是一個漫長而厚實的繭,雖然沒有狂風暴雨的襲擊,卻始終無法自由地飛翔。

    走出車站,已經深夜,我到路邊攔的士。前面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似乎也在找車,我感覺眼熟,仔細一看認出是蘭茜。她拖著行李,應該剛從外地回來。我正要上前叫她,跑過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殷勤地要接她手中行李。蘭茜有些猶豫,兩人說了幾句話,我離著十幾米遠,聽不清內容。蘭茜抬腕看了一下表,終於讓男人接過了行李,跟著他上了旁邊一輛黑色轎車。

    我攔下一輛的士。司機問我去哪,我說跟著前面那輛黑色車。前車一直開到蘭茜住處停下。我下了車,想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等了幾分鐘不見那車開門。我走上前,湊近玻璃窗朝里查看,那男人正抓著蘭茜的胳膊使勁把她往懷裡拉,蘭茜拼命推搡掙扎,幾次扭身開門,門紋絲不動。

    我退後,照著車門踹了一腳,車身猛的一震。男子看見窗外有人,吃了一驚,放開了蘭茜。我沖里喊道:「你還不開門,老子就報警了。」蘭茜開門出來,驚慌失措地撲到我懷裡,我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

    回到房裡,她給我講了事情的經過。中年男子是她的經理,去年離了婚。自從蘭茜進了公司,他一直沒有放棄對她的追求。她一直以已經有男友為藉口推辭。這次從家裡返回九通,經理得知她夜裡十一點的火車,主動開車來接。她原本是要坐的士,經理百般邀請,說自己的車就在旁邊,何必如此見外。不料到了住處,他又苦訴衷腸,說幾天看不見她朝思暮想,越說越激動,就有了後面我看見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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