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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7:01 作者: 80大學生
    新體育場地方開闊,紅綠相間,非常漂亮。紅色的塑膠跑道畫著白線,操場上鋪著綠盈盈的假草,東面是一排淺黃色器材室,對面是藍黃黑綠紅五色相間的弧形階梯狀看台,遠遠看過去就跟油彩畫一樣。相比之下,教學樓後邊的老風雨大操場不值一提。跑道是用碎碳渣鋪的,黑不溜秋起伏不平,圍著跑半圈鞋上粘的炭灰都夠燒一壺熱水了。足球場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這裡一坑那裡一土疙瘩,遇上二級風都能颳起沙塵暴,讓你盡情領略西域大漠的風光。正因為新體育場身嬌肉貴,地位不凡,所以學校對它保護周密,平時根本不允許學生進去運動,只作供人參觀之用。每年只有在舉行校運會的那三天才會開放作為比賽場地,但是那時往往只有參賽的學生在跑道上或者沙坑邊殊死比拼,其他人對於這一年一度的體育盛會根本不屑一顧。很多人利用校運會的三天假期睡覺、看碟、打遊戲、出外旅遊,甚至跑到別的城市去跟女朋友幽會。

    大學的校運會說來非常可笑,有選手有裁判有各種工作人員,就是沒有觀眾。比賽過程當中也就算了,雖然賽場上人影攢動,看台上空空如也,場面確實尷尬,但是場上畢竟沒有什麼重要人物,再尷尬也無所謂,權當選手裁判們自娛自樂幾天。如果是開幕式可就大不一樣了,開幕式的時候有一眾領導亮相講話,宣揚舉辦運動會的宗旨和體育精神,這種神聖的場面如果沒有觀眾,領導們就要威風掃地了。學生會為了博領導歡心,不得不精心布置一個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的場面,但是校園學生雖多,能被乖乖拉來當觀眾的卻無一人。大二大三的學生早成了地頭蛇,你就是拿刀架著他們脖子也沒用,所以每年學校舉辦的任何活動觀眾永遠都是被逼而來的大一新生。新生進校時間短,不了解環境,膽子小,只要一聽到扣綜測要他做什麼都束手就範。

    我還清晰記得當年校運動會開幕式被學生會強行組織去當拉拉隊的情景。想起來覺得沒臉見人。按我人生十幾年的理解,拉拉隊只要在操場邊上喊加油加油就行了。哪知道大學拉拉隊的要求別出心裁,要每人雙手各拿一個彩紙紮成的花,跟小時候自己做的毽子一樣,然後跟著音樂翩翩起舞,先揚左手,再揚右手,然後兩手一起搖。做動作的時候臉上還不能沒有表情,必須裝出很開心的笑容,同時嘴裡要不停叫嚷啊啊啊,以示無比興奮。

    我為難地說,我們坐在看台上,什麼都看不清,怎麼表現出來開心。

    學生會說,開幕式有校領導出席致辭,你們主要的任務不是看比賽,是要把大學生熱情和朝氣的一面展現給領導看。

    秦建說,把我當□□啊,天天**似的揚花亂喊,就為了取悅校領導。

    我說,靠,關鍵是取悅了他還不給錢,嫖霸王娼。

    龔平說,不給錢不說,每年還要我們交錢,簡直是姦殺帶搶劫!

    三人哈哈大笑。離得近的同學聽見我們的談論也都鬨笑起來,其他人停下搖花的手莫名其妙地轉頭看我們。學生會負責人氣得不知道說什麼,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

    我跟秦建暗暗豎起大拇指小聲贊道,犀利,精闢,牛逼!

    所謂學術交流中心,名字聽起來嚇死人,實際上就是學校的招待所。一座占地面積七八百平方米的六層建築,除了二樓有兩個會議廳之外,其他的全是包間和客房。一樓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餐廳,供私人宴請和學生聚餐之用。我們曾經在元旦的時候訂了一張桌子聚餐,裡面菜式相當於一般的酒樓,但是分量更少,價錢不菲,嚇得我們直到畢業離校都不敢再去第二次。學術活動畢竟一年開不了幾次,在剩下的漫漫長日裡,交流中心為了廚師和服務員的生計更為了後勤集團領導的福利自然淪為對外開放的三流酒店。要不是看見每天在此進進出出的女服務員一個個長得慘不忍睹,我們肯定懷疑學校要涉足服務業,開起了夜總會。

    新圖書館採用玻璃牆的結構,從外面看就像一顆海藍色的寶石。內部更加寬敞明亮,設置了大片的自習桌,並且在多處角落開闢休閒閱覽區,擺上圓桌和藤椅、沙發和茶几。以前在圖書館只能站著或者坐著看書,現在設施齊全,只要你願意,趴著看都沒人管你。我經常見到有學生泡一杯濃茶放在面前的茶几,斜靠著沙發悠然自得,抿一口茶翻一頁書。休閒閱覽區很快成了情侶們打情罵俏廝守纏綿的聖地。新圖書館落成之前,他們摟摟抱抱的場地主要是教室,顯然教室的座位設置並不適合兩個人擁抱,中間的扶手總是頂著撲在男生懷裡的女生的腰。現在,女生可以躺在沙發上枕著男朋友的肚子睡覺,男生則撥弄著她的頭髮幫她趕頭皮屑,畫面和諧又溫馨。但是我在這樣優美的環境當中怎麼樣都找不到看書的感覺,反而懷念老圖書館裡面的木桌子木椅子。

    火辣校園(下)

    食堂是所有學生既愛又恨的地方。愛是不言而喻的,食堂是我們除了宿舍和教室之外光顧次數最多逗留時間最長的地方。在我們飢腸轆轆的時候它能夠給我們提供食物,解決我們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我們只有在吃飽喝足之後才有精力思考其他的人生問題,比如說求知慾,比如說□□。所以,每天中午或者傍晚最後一節課結束,成千上萬的學生像三峽泄洪一樣從教學樓里噴涌而出,很快匯成幾股滾滾人潮,爭先恐後地奔向各處食堂,場面雄偉壯觀。擠進去之後立即加入千人占座活動,大批人奔走穿梭在餐桌之間,見到空座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身上摸出一件東西占住,氣氛緊張熱烈。用來占座的東西五花八門,有書、包、筆、作業本、草稿紙、衣服、水杯、鑰匙、紙巾等等,不勝枚舉。這些物品能在芸芸眾生當中脫穎而出,成為占座的上佳之選並非偶然。它們都同時具備三個必要條件,一是能隨身攜帶,二是方便拿出來,三是有價值但是價值不高。不能同時具備這三個特點的物品,則必然無法躋身占座神器的行列。比如說我沒見過有人抱著枕頭或者舉著啞鈴去占座,這類東西過於笨重,基本上還沒等你跑到食堂就累癱了。再比如說內衣內褲,儘管天天寸步不離身,但是想拿出來相當費勁。去衛生間脫,等你出來座位早就被搶一空;在座位旁邊脫,你可能立即被專車送往警局拘留所或者醫院精神科。第三,我在學校的四年時間從未見過也未聽聞有人用手機或者錢包占座。這一點從側面證明本校招生還是堅持了擇優錄取的原則,並非傳聞的飢不擇食,至少笨到那種程度的考生全被拒之門外。

    恨自然是因為食堂的飯菜。食堂的飯菜跟「可口」「美味」之類的形容詞從來八竿子打不著,充其量就是能暫時填飽肚子,延續用餐者的生命。學生在食堂吃飯絕非為了品嘗飯菜的香甜,只是為了履行對自己的一種義務和責任。因為一日三餐不吃就餓,去校門口炒菜非常不便,準備回宿舍泡麵,又想起來昨天痔瘡復發,真是一頓飯難倒英雄漢。所以他們每天下課後按部就班地奔食堂,占座,打飯,吞咽,走人。他們把食物送進肚子的速度完全無法用「吃」來形容,說「風捲殘雲」毫不誇張。一份兩葷一素六兩米飯的午餐最快四分鐘搞定,顆粒不剩,基本上等於找個垃圾桶倒掉的時間。由於吃飯速度過快,態度又敷衍,以至於有的人剛從食堂回到宿舍就到處問人:你跟我說實話,我剛才吃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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