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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7:01 作者: 80大學生
    我心想,自己是應屆生,怎麼也不能說是第一志願,不然丟不起這人,還是編個瞎話說吧。李超和黃神志這兩人,雖然對於自己上高四的原因都找到了說法,但天知道是不是真的。黃神志找的藉口不僅很拽,而且死無對證,總不能找那個所謂的女生來問他們當初上課的時候有沒有接吻吧。李超雖然找的藉口有傷疤為證,但誰知道是不是闌尾炎開刀留下的疤,說不定是因為調戲哪個女生,被她那個當混混的男朋友砍的。

    我說自己是應屆生,但是第二志願。林小華一聽我情況跟自己一樣,就打聽他第一志願填的是什麼。我趕緊湊學校。想隨口說人大、南開之類的,又怕林小華這一根筋的要問分數。如果再把分數爆出來,只怕被人家一句話悶死----就你小子那分數也配。

    腦子裡極力搜索比現在學校強一點的,可是當初填志願的時候太草率,沒有廣泛了解,只得胡謅說:「我第一志願填的是那個,那個,哈工大。」

    李超和黃神志不再追問。我吐了口氣。

    不料林小華這廝就是一根筋,窮追不捨道:「到底是工程大學,還是工業大學啊。」

    我本來就是胡說,哪裡分得清什麼哈爾濱工程或者工業大學,只得隨便選一個,說:「工程大學。」

    林小華還一本正經地說:「不對啊,哈爾濱工程大學好像比我們學校分數低啊,怎麼會沒有錄取呢。」

    我嚇了一跳,趕緊裝著茅塞頓開如夢初醒的樣子說:「哦,是工業大學,說錯了說錯了。哈哈哈,這兩個校名本來就容易混淆。再說,那個,當時,都是我爸叫我填這個填那個,我自己都懶得管。」

    沒想到這一招拙劣的假痴不癲之計居然奏效,林小華理解地說:「我填志願的時候,我爸媽也是叫我填這個填那個,我都煩死了,不過最後,還是我還是按自己的想法填的。你爸好像更霸道,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把你管得這麼嚴。」

    我不知如何接口,有著搬起石頭卻砸在自己腳上的痛苦,想人真不能隨便說瞎話,碰到像林小華這樣刨根問底的主兒,一句瞎話要編一百句來圓。只好按需發揮道:「對啊,我爸很霸道的----就因為做了幾年小領導,你知道的,做領導的人都有這毛病。」

    幸好林小華終於在此歇住,不再追問。否則的話,我還要絞盡腦汁地解釋為什麼一個開菸酒店的個體工商戶也算是個領導,萬一解釋得漏洞百出,還把自己老爸也搭進去了。

    李超和黃神志已經半天沒有吭聲,應該睡得迷迷糊糊了。

    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吹牛逼不是個粗活,而是個難度還不小的技術活,沒這個本事還真的要慎用,搞不好牛逼吹不出來,把自己吹成個牛逼。

    軍訓(上)

    軍訓是大學給每個學生上的第一課,但是我實在不願意去回憶那半個月相當無聊的日子。

    第一天早上排隊出發的時候,我其實還是精神抖擻的。這麼多人穿著劣質的迷彩服,從校園裡面走過,一邊走還一邊喊「一二三四」,引得高年級的學生駐足觀看,感覺倍兒自豪。等我大二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當初傻不啦嘰的,那些高年級的學生看,根本不是因為感興趣,他們只是在想,這群傻B,給他穿身綠了吧唧的衣裳,像寵物一樣喚過來喚過去,他們還樂得屁顛屁顛的。

    那天興奮勁堅持了大約一個小時,我就有點頂不住了。整個上午是軍訓動員大會,全體新生頭頂烈日站在操場上聽校領導廢話。偏偏校領導又多,黨委書記講了,校長講,校長講完,還有副校長和負責軍訓的政委,我們一上午都沉浸在不絕於耳的噪音當中。我從小學到如今大學,從來就沒有見過一個領導講話簡明扼要情真意切的,那些秘書寫的稿子無一例外跟三舅媽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領導往往要念半天才能念完,演講者和聽眾都相當痛苦。

    黨委書記和校長的講話的主旨無非就是說我們的學校實際上世界聞名天下無敵,連清華北大都望塵莫及自慚形穢。要是非洲來的留學生聽見,肯定以為自己進了一所跟哈佛、牛津都有得一拼的大學。學生隊伍中不時發出「切,切」的喝倒彩聲,教官喝道:「安靜,安靜。」大領導講完,副領導接著講,他們一般這樣說:「剛才書記還有校長已經講得很全面了,我沒有什麼多說的,但是我想補充說兩點----」,學生聽見只有兩點,都歡呼起來。副領導接著說:「第一點,我想從五個方面來說明……第一個方面我想從下面的八個小點來闡述……」,學生開始躁動,教官喝道:「安靜,安靜。」

    以後的生活就是穿著那身劣質的迷彩服,被拉到那個周圍連一棵樹都找不到的操場上曬太陽。頭幾天是像秦始皇兵馬俑一樣站著曬,接下來是像殭屍一樣走過來走過去。最辛苦的是正步,什麼出腿是小腿帶動膝蓋,膝蓋帶動大腿,然後腿抬起來的時候,腳要離地幾公分,什麼手握空拳,一個擺胸前,一個放身後,與身體成幾十度夾角。教官一個個都變態得很,喊一聲「一」,大家就立刻把手擺好,腿踢出去,所有的人都等他喊「二」,好換條腿休息一下,哪知道那些人才不理會你心裡的感受,看看這位瞧瞧那位,半天才說:「好吧,保持這個姿勢定格十五分鐘」,靠,往往這個時候都已經踢了五分鐘了。一天下來弄得人筋疲力盡陽痿早泄。

    按說白天操成這樣已經夠慘,晚上也不給點時間蓄個精養個銳,還要搞拉歌。學生們都想趁機與那些女生方隊聊聊天,畢竟一整天都沒聞到一點腥味,憋得發慌。但是規定只能唱革命歌曲,還要不停地一首接一首,比哪個班唱的時間長嗓子亮。全校學生會的也就兩首,要唱足兩個小時,沒辦法翻來覆去的總是那麼幾句,什麼「團結就是力量」「日落紅霞滿天飛」。這哪裡是在唱歌,完全是一群鬼在哭狼在嚎黃河在咆哮。還說「歌聲飛到北京去,□□聽了心歡喜」,好傢夥,別把□□他老人家嚇著。我覺得合唱這種東西,你唱與不唱根本沒有兩樣,個人聲音再大也只是滴水入海不起作用,不如趁機歇會兒。等到別人唱累了清嗓子的空當,我和秦建就扯著嗓子喊「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這裡的表演很精彩」,惹得女生方陣一陣咯咯咯地笑。龔平這小子更囂張,總是冷不丁地一個人狂吼什麼「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往往歌聲未落,就聽到連長的洪鐘般的呵斥聲由遠及近「這是哪個排的,你們在唱什麼。」

    除了無聊的訓練之外,我最受不了的是那個當副排長的高個學生。我們三營二排由兩個不同專業的學生組成。那種專業女生稀少,基本上屬於和尚專業,這些和尚一想到接下來的四年要過吃齋念經青燈古佛的日子,心理上多多少少就有點變態。可是當中有個學生全排最高,因此被教官選為副排長,平時就幫忙帶帶隊、點點名。

    副排長的智商和情商顯然與之身高不成正比,無法正確理解自己的作用和任務,還以為自己真做官了,每天跟真事兒一樣指揮這個保持隊形批評那個正步走得不好。自己正步走得就跟當年抗戰時期的日偽軍一樣。學生軍訓本來就是鍛鍊一下身體的,又不是真要上前線打仗,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教官要求嚴格,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必須這麼說,總不能明擺著對學生說我們只是來意思意思的吧。那傻大個看問題就是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真以為軍訓的目的是要「保家衛國,振興中華」,大家本來走正步已經很煩了,那傻B還一個勁地說:「走好了啊,走齊了啊,朱建輝,他媽的認真點,像我這樣,來,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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