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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6:53 作者: 應祁
    薄彧原本平穩的情緒在看到顧棲池逐漸上升的體溫時徹底崩盤,那些壓抑的、後怕的情緒像是冒著泡的岩漿,沸騰的將心臟灼燒開一顆破爛的口子。

    疼痛與酸澀在潰爛的傷口邊沿蔓延,溶解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里,四肢百骸都被痛楚麻痹,血液汩汩地往外冒。

    他為什麼沒跟著顧棲池一起去,為什麼要讓顧棲池去受顧予寧的氣,為什麼沒有更快一步地搞垮顧家……

    他起身去浴室里放熱水。

    ……

    回家之後,顧棲池的手腳逐漸回暖,身上的寒意也被驅散了大半。

    他手上捧著杯熱水,盯著薄彧放熱水的背影出神。

    薄彧見到他之後,什麼都沒問過他。

    沒有問他為什麼打人,也沒有問他為什麼在雪地里亂跑,更沒有問他為什麼看著季昭昭會哭。

    其實不太像薄彧的反應。

    他有些失神。

    思緒又猛地被薄彧的聲音打斷。

    「水放好了,先洗澡,洗完再吃飯。」

    浴室的燈光之下,熱水的滾燙蒸汽在空氣中凝結成水霧,白色瀰漫開。

    薄彧直起身,微彎的脊背挺直,脊骨在襯衫上撐起不甚清晰的弧度。襯衫被卷到了手肘以上,小臂肌肉線條流暢有力。他眼神有些涼,落到顧棲池身上,又瞬間回暖。

    「你先洗,我在外邊等你。」

    下一秒,男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連帶著闔上了浴室的門。

    沒說任何一句旖旎的話。

    仿佛方才在車上說那些話的人不是他。

    顧棲池盯著薄彧離開的方向出神。

    其實在某一個瞬間很想拉住他,讓他陪自己一起。

    -

    等到顧棲池洗完澡出來,薄彧還坐在床上。

    他聽見動靜,抬眸晲了眼,轉過身去,去找了件厚實的睡衣,遞給顧棲池。

    顧棲池沒穿,他的頭髮還沒吹乾,水珠洇濕了白皙的脖頸,蜿蜒下一道水痕。

    他抓住了薄彧的袖子。

    然後開口問他:「不操我了嗎?」

    薄彧又開始皺眉,直接把人打橫抱到大床上,「不了,你發燒了。」

    洗完一澡之後,顧棲池的臉被浴室的水汽熏得通紅,整個人身上都泛著潮氣。

    「可是,聽說發燒之後會更舒服……」顧棲池安靜地回應他。

    一瞬間,薄彧的腦海里陡然出現了一道玄鐵質的鎖鏈,沉重而堅不可摧,穿透進他往外冒著血液的心臟,暗紅的血液浸濕了漆黑的鎖鏈,泛著冷暗的光。

    這條在空中輕輕搖晃著,將他的心一下又一下排骨篜里地扯緊,薄彧像一個無可奈何地囚徒,定睛凝視著搖晃的方向。

    另一端,顧棲池皙白的手上纏繞著繁複沉重的鎖鏈,毫無知覺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薄彧啞著嗓子,闔了下眼:「顧棲池,我說了,你發燒了,你在生病。」

    顧棲池猛地打斷他,手從他的袖子扣到他的五指,眼神有些空濛。

    「薄彧,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薄彧停下來,察覺到顧棲池的語氣不太對勁,沒再做什麼無用功,直接了當將他攬進了懷裡。

    力道很大,動作卻很輕。

    顧棲池在他的懷裡,闔上眼,自顧自地開始說:「從前有一個布偶小人,他被困在了一個他不喜歡的地方。」

    「那個地方又冷又暗,沒人陪著他,也沒有人能和他說話,永遠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

    「他很討厭這裡。」

    「每一年,小人都會遇到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總在同樣的時刻陷入危險。小人想,既然沒有人喜歡他,也沒有人希望他存在。不如用自己去換小女孩出來。」

    「因為,這個世界上,起碼有人真正關心著小女孩。」

    「小人是布偶,一針一線用布料縫製好的,不能碰水,更不能遇到火。」

    他說到這裡,語氣有些艱澀,連帶著聲音也有些磕絆。

    「但他每一次,都是被火燒死的,布料都沒有了,裡面的棉花也消失了,全都在火里變成了灰燼。」

    薄彧靜靜聽著他敘述,寬大的手在他的後背輕輕拍著,是每個人年幼時最渴望的安慰。

    「那後來呢?」薄彧問他。

    顧棲池眼角淌下淚,偏過頭去親薄彧。

    「後來,布偶小人遇到了另一個小人,那個小人對所有人都兇巴巴的,但對布偶小人卻很好。」

    「他把布偶小人救出來了。」

    「布偶小人這次完完整整的。」

    吻從薄彧的臉頰落到他的唇瓣,溫熱的吐息交纏,鼻尖相抵,顧棲池笨拙地啄吻著薄彧的唇瓣。

    他的接吻技巧並不熟練,因為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薄彧主動的,他一向都是被迫承受那一方。

    「薄彧,我想做。」

    顧棲池一邊吻他,一邊開口。

    像是誘捕無辜人類墮入深淵的魅魔。

    薄彧的嗓子眼都緊了,寬大的手圈住顧棲池的腰,兩隻手恰好能把他的腰完全圈住。

    「不行,寶貝。」

    他的喉結輕滾,聲音也啞得要命,維持著所剩無幾的理智,努力攔著顧棲池:「寶寶,聽話,你今天還沒吃飯,明天肯定會生病的。」

    顧棲池恍若未聞。

    他依舊頑固地、笨拙地親吻著薄彧的唇瓣,卻始終不得要領,最終一口咬上他平常最喜歡咬的那顆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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