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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零章 冷暖

2023-09-27 00:55:46 作者: 弱顏
    「老太太好生睡一會。等老太太睡醒了,我再帶福生和瑄兒來陪老太太。」荀卿染坐在容氏身邊,笑著道。

    「也好。你也小心身子,多休息,莫到處亂走。」容氏躺在床上微合了雙眼道。

    「知道了,老太太。」

    荀卿染答應著站起身,替容氏蓋好薄被,便帶著福生和瑄兒從容氏的臥房中出來。

    「老太太今個兒早上都吃了什麼?」走到外間,荀卿染向容氏的貼身丫頭詢問。

    「回四奶奶,老太太早上喝了半碗粥。」姜嬤嬤道。

    「吃的太少了些,這可怎麼行。」荀卿染皺眉,卻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我先回去,有什麼事打發人去叫我。」

    「是,四奶奶。」丫頭忙答應了。

    荀卿染從宜年居出來,覺得心中沉甸甸的。中秋那晚,容氏略染了些風寒,不僅呂太醫,另外也找了宮裡的太醫來診脈,風寒是治好了,但是容氏從此身子卻總不大舒服。幾個太醫來看了,都說沒什麼事,只要多休息,少思慮,還開了些安神的藥方。

    荀卿染和齊攸私下裡談論過,容氏畢竟年紀大了,近來接二連三的這些事情,別說對一個老人,就是年輕人,也未必經受得住。

    「四奶奶,二太太請您過去說話。」迎面一個小丫頭走過來,向荀卿染行禮。

    「桔梗帶福生和瑄兒先回去。」荀卿染吩咐桔梗,便帶著許嬤嬤等人往祈年堂來。

    齊二夫人坐在榻上,齊大奶奶、齊二奶奶在下首椅子上坐著,正在說著家常。

    「給太太請安。」荀卿染上前,微微屈膝。

    「你來了!」齊二夫人面帶笑容,對荀卿染慈和地說道,「早就說了,你懷著身子,這些俗禮都免了,快坐下說話。」

    自從中秋風波過後,齊二夫人對待荀卿染從來都是和顏悅色,比從前更多了幾分優容客氣。

    「你才從老太太那來?老太太怎麼樣了?」齊二夫人問道。

    「老太太的精神比前兩天好了些,只是飯食還是吃的少。方才喝了藥,睡下了。」荀卿染答道。

    「嗯,那就好。」齊二夫人點頭道。

    一個丫頭從外面走了進來,到齊二夫人身邊,附在齊二夫人耳邊低語。

    荀卿染側耳傾聽,只恍惚聽得蔡家、點名要見太太、不肯走等語。

    荀卿染心中思忖,這蔡家沒有別人,一定是齊三奶奶家了。齊三奶奶那天夜裡被送回蔡家後,先是蔡家的老爺、太太連日上門,要求見老太太。老太太卻因病不能見客。後來,蔡家又託了兩家的熟人上門來說人情,不過大多都吃了閉門羹。有一兩個實在卻不過的被請進來,容氏也都沒有見,只讓大太太和齊二夫人接待了。不知說了什麼,這來說人情的人也再不上門。如今蔡家又是誰上門來了?

    齊二夫人皺著眉聽完了。

    「都是老太太做主,如今老太太被氣的病在床上,若有什麼不好,是要抓他們見官的。讓門上的人打發她走,告訴她,若再來呱噪,可別怪咱們不念舊情。」齊二夫人吩咐那丫頭。

    那丫頭忙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蔡家太太帶著女兒又來了,」等小丫頭出去,齊二夫人嘆了口氣道,「哎,咱們這樣的人家,誰希望出這樣的事情。她們又如此不知好歹,真讓人頭疼。」

    眾人自然都是附和。

    「太太心地太慈軟了,依我說,該將人綁了送到應天府去,她們挨了板子,便不敢再來呱噪了。」齊二奶奶道。

    齊二夫人遲疑了一下,並不贊同。

    「我也煩了,下次她們再來,便讓你去應付。」齊二夫人對齊二奶奶道。

    「只管交給我。」齊二奶奶笑道。

    「攸兒這兩天都在忙些什麼?」齊二夫人又問荀卿染。

    「這幾天秋獵,康郡王那些人約了他,他推脫不得。」荀卿染答道。

    「如今府內事多,從我開始,咱們大家都要省事些。老太太的身子,最忌操勞費心。在老太太跟前,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都要仔細掂量,莫讓老太太跟著操心。」齊二夫人吩咐道。

    大奶奶、二奶奶和荀卿染都起身應了。

    齊二夫人打量了荀卿染一眼,緩緩道:「你懷著身孕,每天都去老太太那伺候,這很好。老太太沒白疼了你一場。你最是細心,老太太那邊就交給你。莫用小事去煩老太太,就是你的孝心了。」

    「是,太太。」荀卿染心中一動,依舊恭敬地應了。

    ………………

    天色已近傍晚,齊攸還沒回來。

    「……方才四爺讓人捎話回來,晚上康郡王請喝酒,不能回來用飯了,請奶奶不要等,自己先用飯吧。」寶珠從外面進來稟報導。

    「哦,知道了。」荀卿染放下手中的書卷道。

    自從她懷孕,齊攸總是儘量多在家中陪著她,這兩天卻是頻頻外出,一去就是一天的功夫。

    「秋獵,也難怪。」荀卿染自言自語道。

    「奶奶,可要擺飯?」許嬤嬤進來問道。

    荀卿染看看懷表,點了點頭。

    少頃,許嬤嬤帶著紫菀和金鈴便從外面提了食盒進來。三人臉上都有慍色。

    許嬤嬤走上前,向荀卿染稟報了一番。

    「端上來我看看。」荀卿染吩咐。

    金鈴捧了個食盒上來打開,取出一盤白斬雞。

    「……二老爺的朋友送來幾隻河田雞,除了老太太那,每個院子分了一隻。這是奶奶要的白斬河田雞。奶奶瞧瞧,這哪裡是河田雞,分明是普通的三黃雞。那河田雞她們也做好了,卻是留著自己享用的。」

    荀卿染看了一眼,拿起了筷子,夾了一絲肉下來,嚼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許嬤嬤在旁看著荀卿染的臉色,已經知道金鈴說的是實情。

    「還有奶奶要的糖酥鯉魚。廚房管事文家的說今天只買了四條活鯉魚,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各用了一條、已經沒了。」紫菀也上前來說道,「婢子明明看見那水桶里活蹦亂跳的還有好幾條,婢子問她,她睜著眼胡說,說只有一條死的,如果要,就用那條死的做。」

    「你可要了?」荀卿染問。

    「婢子說,奶奶今個兒飯桌上必得有糖酥鯉魚,讓她們看著辦。」紫菀道,便又端了個食盒打開,「奶奶瞧瞧,這魚眼,也不知她們從哪裡真的弄了條死魚來燒了。」

    「奶奶,婢子打聽清楚了,廚房那邊已經關起門來,那些婆子媳婦,是要開小灶打牙祭了。」寶珠道。

    「想必少不了白斬河田雞和糖酥鯉魚這兩道菜。」許嬤嬤笑道。

    「都瞧清楚,打聽明白了?」荀卿染問。

    「回奶奶,絕沒錯的。」金鈴、紫菀、寶珠異口同聲道。

    「奶奶,您看……」許嬤嬤看著荀卿染的臉色。

    「是該敲打敲打了,就按著商量好的去做吧。」荀卿染微微一笑,「金鈴,這事交給你。你自己挑人帶過去,怎麼鬧,都憑你,只莫丟了咱們寧遠居的臉。」

    「是,奶奶,婢子醒得的。」金鈴早就躍躍欲試,忙躬身答應,退了出去。

    「奶奶,我也去安排安排。」許嬤嬤道。

    荀卿染點頭,「去吧。」

    ………………

    齊府廚房

    「文家嫂子,這樣……好嗎?」一個二十幾歲的媳婦子看著滿桌子的酒菜,有些遲疑地問坐在上首那個矮胖的中年婦人。

    還沒等文家的說話,旁邊一個正擺放碗筷的媳婦子接過了話頭。

    「慶祥家的,文家嫂子做事,從來沒錯的。你若是怕,要自己撇清,隨你家裡吃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慶祥家的分辨道。

    文家的很大氣的擺了擺手。

    「你才來不久,不明白這裡的事。以後跟著我,慢慢就明白了。」文家的說著,親自將桌子中央兩個大盤子的蓋子揭開,「糖酥鯉魚、白斬河田雞,今天大家跟著我打打牙祭。」

    「哎呦,這可是稀罕,白斬河田雞,每個主子院子裡也不過就一隻。」一個婆子留著口水道。

    「這不是寧遠居的那份,這樣、真的沒事嗎?」慶祥家的道。

    「我那小子在大門上,今個四爺不回來吃飯。」一個媳婦子道。

    「可是還有四奶奶……」

    「四奶奶脾性好,待人最是寬厚的。」

    「那,不是更不該……」慶祥家的看著文家的,弱弱地道。

    文家的撇了撇嘴,若不是這慶祥家的和她家有著拐著彎的親戚關係,又白花花的銀子孝敬了讓她照看著,她還真不願意理會這「棒槌」。

    「蛇有蛇路,咱們這做下人的,也得有咱們的道。那厲害、性子跋扈,動不動就要拿捏人的主子,咱們如何惹得起。若是為人寬厚,不計較的主子,咱們才有油水。三不五時地……」文家的做了個揩油的動作,小聲對慶祥家的傳授秘訣,「慢慢地成了習慣,她們都不好意思再和咱們計較,咱們的日子才能好過。」

    慶祥家的懵懂地點了點頭。

    「那寧遠居那邊,如今真的不成了?」一個媳婦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會吧,四爺好歹做了一任二品的大員,四奶奶更是有聖旨嘉獎的二品誥命夫人啊。」另一個媳婦子道。

    這兩個媳婦子卻是問出了眾人心中共同的疑問,因此一桌子人都眼巴巴地看著文家的。

    文家的抬起一隻大腳丫子放在凳子上。

    「以前都不知道,可現在誰不知道,四爺根本不是二太太生的,不過是養在二太太名下。若是二太太和四爺母子情分好,也還罷了。可是這些年,二太太和四爺是如何的,哪個不是看在眼裡。嫡母、庶子,咱們看的還少了。說不得,二太太和生了四爺的那個,還有什麼過節。如今更是揭破了這層窗戶紙,四爺的前程也就有限的很了。」

    「可是老太太,卻將四爺、四奶奶看的極重的。」一個婆子道。

    文家的哧笑了一聲。

    「我問你們,如今咱們這府里的富貴,靠的是什麼?」文家的問。

    「是……宮裡的貴妃娘娘。」眾人道。

    「我再問你,你閨女是和你親,還是和你婆婆親。」

    「自然是和我親,老娘十月懷胎生了她,奶了她。」一個媳婦子挺直了腰板道。

    「瞧瞧,這道理都是一樣的。如今府里靠著宮裡的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和誰親,誰就是府里的這個……」文家的伸出大拇指。

    「四爺可是在萬歲爺跟前做了好幾年的侍衛,不是說萬歲爺待他特別的好?」一個婆子問。

    文家的撇了撇嘴,「糊塗!萬歲爺待四爺再好,還能好過貴妃娘娘去。別說四爺,就是那些王爺王妃、朝廷里一等的大官,見著娘娘,都還得磕頭那。四爺如何比的上娘娘尊貴那。」

    一桌子的媳婦婆子面面相覷,都覺得文家的說的有道理。

    「文家嫂子,你懂得可真多。」一個媳婦子羨慕道。

    文家的更加得意。

    「這朝廷上的事情,你們不明白。四爺以後啊,以後也不過是又一個三爺。」文家的道。

    「那怎麼可能?」一個媳婦嘴快,「四爺可是有真本事的。」

    「說你不懂,你還真不懂。有本事管什麼用?」文家的給了那說話的媳婦子一個白眼,「你們說說,為啥四爺的差事現在還沒下來。」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

    文家的冷哼了一聲,「萬歲爺又要帶人出去圍獵了。」

    「四爺這些天也常出去打獵。」

    「我鄉下的外甥還天天上山打獵咧。」文家的鄙視道,又壓低了聲音,「萬歲爺早列了單子,要帶去圍獵的人里,可是沒有齊家四爺,是有大老爺、二老爺和五爺。」

    眾婆子、媳婦都睜大了眼睛,對文家的敬佩之情溢於言表。文家的熟悉府內事務也就罷了,竟然連萬乘之尊的皇家的事情,都了解的這麼清楚。

    有機靈的上前弓著身子給文家的倒酒。

    「文家嫂子,聽說張嬤嬤生辰要到了,咱們想去孝敬,就怕她老人家不認得咱們是誰。」

    「你有這孝心,全包在我身上。」文家的瞧了那媳婦子一眼,道。

    「還有我,還有我。」眾人紛紛道。

    文家的都應承了下來,「開吃吧。」文家的嘬了一口酒,扯下一隻雞腿,啃了起來,眾人也紛紛伸筷。

    就聽得哐當一聲,廚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撞開,金鈴帶著八九個五大三粗的媳婦、婆子從外面闖了進來。

    「好你個欺主犯上的狗奴才,剋扣四奶奶的飯食,卻是留下自己享用了。今天不砸你個稀巴爛,你不認得你金鈴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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