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曬月亮
2023-09-27 00:55:46 作者: 弱顏
「爹爹,瑁哥兒欺負福生哥哥,三伯母還推了福生哥哥。娘生了好大的氣哦。」瑄兒坐在齊攸的膝頭,奶聲奶氣道,「瑄兒也很生氣。 瑁哥兒他抓福生哥哥的臉,好不要臉的。」瑄兒說著話還揮了揮肉滾滾的小拳頭,同時因為氣憤,漲紅了小臉。
「義父,我不想打他的。可他實在欺負人,對我下狠手,我才打倒了他。」福生挨在齊攸身邊道。
「義父教你功夫,不是要你欺負人,」齊攸摸著福生的頭頂道,「也不是要你被人欺負。」
福生用力點頭,仰起頭望著齊攸,一臉的孺慕之情。
荀卿染並不讓人往內回稟,只自己悄悄地走到門口,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形。良辰美景與摯愛的家人,荀卿染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甚至放輕了呼吸的聲音,害怕驚擾了這溫馨寧靜的場景。
「你娘回來了。」似乎是有心靈感應,齊攸突然抬起頭看見了荀卿染。
「娘,」兩個孩子爭先叫娘。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讓荀卿染的心酸酸地熨帖。
荀卿染走進屋內,先是拉過福生來看。福生的臉上已經仔細地塗了藥膏。
「還疼嗎,身上的傷塗了藥沒有?」荀卿染問。
福生搖搖頭,「一點都不疼。」
荀卿染將福生的衣服掀起,仔細檢查了一遍,發覺並沒有傷痕,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方才已經讓呂太醫來看過了。」齊攸告訴荀卿染,「福生沒事的。」
福生挺了挺胸脯,「娘,我跟著義父練功夫,可結實了。」
「那就好,要是哪裡不舒服,記得要趕緊告訴娘知道。」荀卿染笑著囑咐。
「嗯。」福生點頭。
「娘……」瑄兒見荀卿染只顧著福生,便從齊攸膝頭溜了下來,挨在荀卿染腿邊撒嬌。
「都什麼時辰了,還纏著你爹說話,快去睡覺。明天懶床,娘是要打屁股的。」荀卿染將瑄兒抱起來親了一口,又親了親福生沒有受傷的臉頰,然後在兩人的小屁股上各自拍了一巴掌。
福生和瑄兒都嘻嘻笑了起來。荀卿染就叫了許嬤嬤和奶媽進來,將兩個孩子帶下去歇息。
「四爺……」屋內只剩下夫妻兩人,荀卿染輕輕叫了一聲,「今天的月亮真美。」
「卿染,我已經知道了。」齊攸道。
知道了什麼?
「也省得我和四爺再說了,瑄兒那小嘴巴……」荀卿染笑道。
「還有後來的事,我都知道了。」齊攸並沒有笑。
後來的事,就是瑄兒離開後發生的事情了。荀卿染方才還在考慮該如何開口,現在卻不用在考慮了。她打量齊攸,齊攸的表情分外的平靜。這卻讓她更加心疼。
荀卿染沒說什麼,只是挨著齊攸在窗前坐下來,伸出手去握住了齊攸的手。齊攸寬大的手掌,因為舞刀弄劍而留下少許的薄繭,依舊是那麼乾燥溫暖而且穩定。
「我自小在老太太身邊長大,太太那裡不過平平。咱們這樣的人家,這也並不是怪事。何況,老太太一直和我說,太太是因為生我的時候受了苦,還和我講了鄭伯克段的故事。我也相信了。後來有了五弟,看到太太和五弟在一起的情形……」
齊攸並沒有說下去,荀卿染卻是明白的。一個人或許可以遮掩自己的仇恨,但是發自內心的愛,是無法遮掩的。
「許多事情,親生經歷,才會有切身的感觸。」齊攸又道。
「我懂的。」荀卿染握緊了齊攸的手,心中越發疼痛。原來齊攸早對此有所懷疑,只是心存懷疑是一回事,眼看著懷疑成為事實卻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和母親不親近,但是總有個母親在那裡。如果齊二夫人不是齊攸的親生母親,那齊攸的親生母親是誰,在哪裡,是生是死?
荀卿染想到容氏方才的態度,容氏一口咬定齊攸是齊二夫人所生,哪裡會和齊攸說這些,而且肯定不會願意讓齊攸去探究生母的事情的。而齊攸,也是無法向容氏詢問這些的。
「四爺,老太太方才和我說……我……」荀卿染就將她與容氏的對話和齊攸說了一遍。
「你說的對。不管是不是太太親生,老太太始終是我的祖母,我始終是齊家的子孫,這是不會改變的。」齊攸點頭道。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透過窗戶,仰望空中的那輪明月。月有陰晴圓缺,世事也並不像人們希望的那樣總是一成不變。
「卿染,你似乎並不驚訝,也不在意?」齊攸突然低下頭,問荀卿染。
「哦?」荀卿染眨了眨眼。
「嗯?」齊攸也回了個單音節,那個意思,一定要荀卿染解釋。
荀卿染有些為難,要她說什麼那。當她被齊二夫人刁難的時候,她也曾暗自腹誹,哪有親娘那麼對待兒子和兒媳婦的。這幾年所發生的事情,也真的讓她起了疑心。今天的事情,只是印證了她的懷疑。
驚訝,一開始還是有一些的。至於在意不在意……
玫瑰就算換了一個名字,依舊不改其芬芳美麗。齊攸就在這裡,別說不是齊二夫人生的,就算不是齊家的子孫,齊攸依舊是齊攸。她喜歡的從來都是齊攸本身,而不是嫡出、齊姓這些外在的華衣。
「驚訝是有一些的,不過卻沒什麼好在意的。你就是你,跟是不是太太生的沒有關係,你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親。是要和我一生相守的人。」
齊攸嘴角微微揚起,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彈荀卿染的眉心。
「甜言蜜語!」似乎還有些不滿意。
荀卿染皺了皺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心道齊攸這是得了便宜賣乖,甜言蜜語怎麼了,她可是很想聽齊攸說給她聽的。
「嫡出、庶出可是很不同的。」齊攸道。
「只要你不變就好。」荀卿染道。
齊攸幽幽地看了荀卿染片刻,鄭重道:「對你,我不會變的。」
「這話可是你說的,咱兒子就是證人,可不許你以後反悔。」荀卿染挑了挑眉道。
齊攸看著荀卿染有些調皮的神氣,又低頭瞧瞧她略微突起的小腹,再次點頭。
「有兒子作證,還有月亮可以作證。」
月亮似乎是聽到了這句話,有幸成為這一誓言的見證,感到與有榮焉,比方才更加明亮了。
兩個身影沐浴在月光中,似乎融在了一起。
「卿染,你懷著身子,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還是齊攸擔心荀卿染的身孕,首先提出安置。
荀卿染點點頭。兩人回到臥房,在床上躺下來,齊攸睡在外側,說是這樣方便照顧荀卿染。
「四爺,我覺得這件事沒有完。」荀卿染躺在床上,並沒有立即入睡。她並不在意齊攸的生母是誰,並不代表她不在意今天發生的事情。
所謂再堅固的堡壘,還是最易從內部攻破。大家族內人多,難免人心不齊,爭權奪利,卻要有個限度,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能自傷了根本。齊三奶奶的事情出來的時候,荀卿染已經覺得不妥。如今這矛頭又衝著她和齊攸來了,卻是從齊攸的出生上做文章。
「人心難測,欲望無窮。」荀卿染嘆氣道,「四爺對府里頗有助益,咱們又從不爭權奪利,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還要針對咱們。」
又是誰在針對他們那?
容氏,不可能。齊二夫人,若齊攸不是她親生,可齊攸卻也是養在她名下的嫡子,揭破齊攸的出身,讓齊攸從此離心,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可若不是她,這府里還有知道當年的秘事,而且想要揭露出來?若是齊二夫人,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老太太已經發了話,蔡氏被休了出去,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懷著身子,莫要為多思慮,早些睡了吧。」齊攸道。
「有道理。」荀卿染笑著點頭,齊攸對此事的反應,比她想像的還要好,她自是放下心來。先是齊攸發出平緩的呼吸聲,荀卿染更加安心,不過片刻功夫,也睡了過去。
月亮斜斜地掛在房檐上,床上的齊攸卻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輕輕抬起上身,看了荀卿染一會,又輕輕的喚道:「卿染、卿染。」
荀卿染毫無反應,顯然是已經睡熟了。
齊攸輕輕起身,從床上下來,又替荀卿染掩了掩被角,這才披了件外袍輕手輕腳地從屋中出來。
齊攸走書房房檐下,雪團正微眯著眼在窩裡假寐,覺察到有人,早就機警地睜開了眼睛,等見到來的是齊攸,便沒有做聲,只是抖了抖脖頸上的羽毛,看著齊攸。
齊攸抱過雪團,從袖內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卷,綁在雪團的腿上。他一邊撫摸著雪團的羽毛,一邊低聲囑咐了一番。雪團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用嘴啄了啄齊攸的手心。齊攸放開雙手,雪團展開翅膀,一飛而起,眨眼的功夫,就化作空中的一個白點。
齊攸望著雪團飛走的方向,在月亮地里又站了片刻,這才又又回到屋內。
荀卿染依舊在甜睡。齊攸脫下外袍,輕輕地在床上躺下。荀卿染說的對,這件事並沒有完,甚至只是個開始。萬事皆有因果,荀卿染可以不在乎他的出生,但是有些事,他卻不能不弄清楚。只是,這些,他不想讓自己的妻子跟著操心。
齊攸輕輕側轉身,望著荀卿染的睡顏。面對巨變,安然處之,處置得宜。深知嫡出庶出的天差地別,卻對他的出身毫不在意。
「你似乎,總能給我驚喜。」
齊攸自語道,伸出手臂摟了荀卿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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