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風乍起
2023-09-27 00:55:46 作者: 弱顏
等荀卿染再次回到屋內,齊攸正和容氏說著瑄兒的趣事,祖孫倆其樂融融。
容氏見荀卿染進來,就又叫了她到自己身邊坐下。
「染丫頭,本來因為你年輕,我還替你擔心。現在卻放心了,這幾年,老四多虧你照看,瑄兒教導的也很好。」容氏道。
「老太太過獎了,我不過盡力做自己的本分罷了。」荀卿染道。
容氏點點頭,身子往軟枕上靠了靠。荀卿染見容氏面露倦容,就和齊攸對視了一眼,都站起身。
「老太太想必倦了,早些歇著吧。」
「也好,年紀大了,不比以前。你們明天再過來陪我說話。」容氏看來確實累了,也沒有勉強。
就有姜嬤嬤和容氏貼身的丫頭進來,和荀卿染一起服侍著容氏躺下。荀卿染這才和齊攸兩人回了寧遠居。
陳德家的早些天就被打發回來,將寧遠居按照四年前的樣子收拾布置了。荀卿染和齊攸進的上房,就覺得滿室飄香,窗台、屋內案几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各類鮮花。
「都是幾位姑娘從園子裡采來布置的。」桔梗上前回話,「說是一份心意。」
荀卿染不覺笑了,「難得她們肯費心思。」
因為天色已經不早,荀卿染和齊攸簡單地梳洗過後也就安置了。
兩人躺在床上,沒有立刻就睡。
「四爺和老太太說什麼,還巴巴地支開我?」荀卿染輕聲問。
「沒什麼事,並不是故意支開你。」齊攸淡淡地道。
這祖孫兩個或許有些體己話不方便讓她聽到。荀卿染斜斜地瞟了齊攸一眼,齊攸不想說,她也懶得問。
「四爺在想什麼?」荀卿染見齊攸目光幽幽,似乎有心事,便又問道。
「老太太的精神大不如前了。」齊攸沉默半晌,嘆道。
這個荀卿染自然也覺察到了。容氏比起同齡的老人自然是硬朗的,可是若與四年前相比,那個時候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到子時,容氏都是毫無倦意。
齊攸的心情有些低落,那畢竟是將他從小帶大的祖母,兩人感情非同一般。
荀卿染翻了個身抱了抱齊攸。
「四爺別多想,我見老太太說笑中氣十足,是個長壽的命相。今個咱們回來了,又帶回來瑄兒和福生,老人家心緒波動的大了些,比平時容易疲倦,也是常理。」
齊攸嗯了一聲,氣息平順了許多。
「咱們不是搜羅了好幾隻野山參,我已經想好了,明天等老太太得了閒,就請呂太醫給她老人家把把脈,開幾個延年益壽的藥膳方子。總是要老太太健健康康的。」荀卿染又道。
「好。」齊攸聽荀卿染設想的周到,心裡熨帖,反手抱了荀卿染在懷裡,將頭埋在荀卿染頭髮里。
荀卿染也有些倦,往齊攸懷裡靠了靠,閉上了眼睛。
「我以後,會常帶著瑄兒和福生過去陪著老太太……」
…………
宜年居上房
姜嬤嬤正要將容氏的床帳落下,容氏卻翻了個身。
姜嬤嬤見容氏睜著眼睛,就停了手,輕聲問:「老太太還有什麼吩咐?」
「你們都退下吧。」容氏吩咐屋內的兩個丫頭,又對姜嬤嬤道,「你留下來陪陪我。」
姜嬤嬤笑著答應一聲,「奴才很久沒給老太太上夜了,今個就讓奴才再伺候一回。」
姜嬤嬤自取了鋪蓋,鋪在容氏大床的腳踏上。
「剛才倦的很,如今躺倒床上,反而睡不著。」容氏嘆道。
「老太太是見四爺、四奶奶回來了,喜的一時睡不著。」姜嬤嬤道,又問,「那奴才把香燃著?」
「也好。」容氏點頭。
姜嬤嬤就從多寶閣上的香盒內取了兩塊安息香的香餅,放在香爐內燃了起來。
屋內只留了牆角案几上一個燭台,燭光跳躍,將容氏的臉照的忽明忽暗。姜嬤嬤也回到腳踏上躺了下來。主僕兩個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閒聊起來。
「還沒問你,瑄兒和福生去給大老爺和二老爺磕頭,可沒什麼事吧。」容氏問。
「回老太太知道,瑄姐兒和福哥兒都聰明乖巧,大老爺和二老爺喜歡的不得了。」
「那就好。瑄兒著孩子,卻是討人喜歡。」容氏輕嘆著道。
「可不是,那么小的孩子,說起話來比大人都知情識趣。」姜嬤嬤陪笑道。
「呵呵,」容氏笑了兩聲,「不知染丫頭是怎麼教出來的。」
姜嬤嬤也跟著笑了。小孩子再聰慧那也只是小孩子,瑄兒說的那些話,自然是身邊的人教導的。
「那也是瑄姐兒聰明,若不然,教的再好也沒有用。」姜嬤嬤笑道,「也可見得四奶奶肯在老太太身上用心。 若不是四爺和四奶奶經常念叨著老太太,小孩子也不會說那樣的話的。」
「恩。」容氏眯著眼睛,嘴角含笑。
「孩子們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容氏長嘆了一聲。
姜嬤嬤只是聽得,並沒有接話。
容氏在床上又翻了個身。齊攸和荀卿染帶著瑄兒回來,一家人團聚享受天倫之樂。荀卿染將齊攸照顧的很好,這一點她是滿意的。齊攸的成長,她看在眼裡,那正是她所期望的,本該喜悅,可是她在喜悅之外,卻也有那麼一絲絲別的情緒。
早就想到這次外放,齊攸和荀卿染小夫妻倆感情會更好,只是結果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想。齊攸和她說話,留下了荀卿染在旁邊,四年前這是不可能的。經過這四年,小夫妻兩個已經完全信任,親密到沒有任何隱瞞了。後來齊攸倒是支開了荀卿染,卻也是為了荀卿染著想。一位齊攸要說的那個話題,若是荀卿染在場,總會有些為難吧。
齊攸為荀卿染設想的十分周到。
向她表明這輩子不二色,求她成全,其實是在表明立場,這份用情之深還真是有他父親的風範。
容氏又嘆了口氣,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她看得出來,齊攸是認真的。說出的理由,也讓她無法拒絕。
齊二夫人屢次伸手向齊攸的房裡塞人,她都看在眼裡。齊二夫人是什麼意圖,她也很清楚。對母子間的情分毫無信心,又一心想牽制兒子,只能通過往兒子身邊塞女人這樣的手段,試圖影響牽制兒子。只是,若是齊二夫人知道,正是她這種種舉動,讓齊攸堅定了不二色的心思,不知道齊二夫人會作何感想。
不得不說,齊攸這些話說的很是時候,很及時。
因為她,也開始為齊攸的子嗣擔心了。
原本齊攸來信提到福生,她還曾經想過,福生會不會是齊攸的兒子,或許是因為生母的身份,或許是礙著和荀卿染的情分,不好認下。等見到了福生,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後來齊攸說了福生的身世,果然是那樣。
「豆蔻和香葉兩個,也到了該放出去的年紀。你替我探探她們兩個的心思,是想出去,還是想留下。如果想留下,也好早些尋合適的人配婚。」容氏道。
姜嬤嬤在腳踏上動了動,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下了。
「奴才記下了。」
「她兩個不比別人,這些年伺候的盡心盡力。若是出去,我自有一份陪送,若是留下,也要撿好的人家配她們。」容氏道。
她並沒有往媳婦、孫媳婦房裡塞人的習慣,但是齊家這一代實在是子嗣單薄,她也難免動了些心思。豆蔻和香葉都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放出去有些可惜。本來她還想著,以齊攸的品行,荀卿染的寬厚,這兩個丫頭又都是安分懂事的,正是個兩廂便宜的好去處。
只是齊攸搶在前頭提出了請求。她不忍拒絕,而且,她也是打心眼裡喜歡荀卿染的。還有齊攸向她說起的,荀卿染背地裡受的委屈,遭受的危險--宋嬤嬤的避子燕窩、居心叵測的龜苓膏,善喜、辛婦好等人的暗下毒手。她聽著都跟著捏了把冷汗。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算不顧及小夫妻的感情,荀卿染這幾年的努力,也值得這份尊重。
她答應了齊攸的請求,也暗示齊攸,這幾年她要抱曾孫,只要是齊攸的,不管是出自哪個女人的肚子。齊攸笑著答應了,讓她放心,說是他和荀卿染都年輕,曾孫總會有的。
齊攸是她帶大的,荀卿染又是真心孝順,只要不離了譜,她難道非要做老厭物,讓人討厭不成。
「歲月催人老,唐佑年、麥芽……,他們兄弟幾個也就這樣了。」容氏似乎在自言自語,「還有一個小五,那孩子至誠,這親事是要好好挑選,要模樣性情配得上,最好是知根知底,不能委屈了他。七丫頭也不小了,暖丫頭和明丫頭,卻不是我能完全做主的,還有珍姐兒,也該早點準備。」
原來容氏是想到了齊儀和幾位姑娘的婚事,這確實是大事,馬虎不得,也怪不得容氏睡不著了。容氏的心事,並沒有幾個人知曉,她卻是其中之一。
姜嬤嬤想到了被她收進匣子裡的那個鼓鼓的荷包。那還是她帶著福生和瑄兒去前院,許嬤嬤塞給她的。說起來,這些年齊攸和荀卿染雖在平西鎮,但是每逢年節都會打發人回來請安,給上面的孝敬自不必說,就是她們這些下人,也沒少打點。她在容氏跟前伺候,前前後後收下的就不是小數目。又因為她還照顧著月牙兒,荀卿染每次都會打發人另有打點,卻是請她多多照月牙兒。
這明顯是沒有任何利益的事情,可荀卿染依然肯做,而且做的用心,這份心地淳厚,縱觀這整個齊府,就沒人比得了。
「唐大人在府里住了這些年,只是家世,難免差強人意了。」姜嬤嬤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
容氏輕輕哼了一聲,就再沒有言語。
安息香的甜香慢慢彌散開來,姜嬤嬤捂著嘴,將一個哈欠咽下肚。有一會子沒聽見容氏再說話,姜嬤嬤試探著叫了兩聲,容氏沒有出聲,這是睡著了。姜嬤嬤鬆了一口氣,起身為容氏掖了掖被角,又將帳子落下來,這才回到腳踏上,也睡下了。
………………
祈年堂 臥房內,齊二夫人披著衣服坐在床上,端著碗燕窩,慢慢地吃著。
「五爺那邊可睡下了?」齊二夫人將碗遞給床下伺候的小丫頭,問道。
「剛才五爺那邊伺候的姐姐來回話,說是五爺早早地睡下了。想來是跑了趟通州,累著了。」小丫頭回道。
「他這麼大了,還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齊二夫人臉上露出慈愛來,「吩咐廚房,拿人參燉只烏雞,明個早上給五爺吃。」
小丫頭答應一聲,茫茫地退出去找廚房的人分派去了。
齊二夫人靠在床上,微閉著眼睛。
「張家的還沒回來?」半晌,齊二夫人問道。
「來了,來了。」就聽外面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張嬤嬤挑帘子從外面走進來。
「奴才給太太請安。」張嬤嬤上前福了一福。
「你們退下吧。」齊二夫人將屋裡伺候的幾個丫頭都打發了出去。
「可打聽出來了?人到底在哪,是怎麼回事?」見丫頭們都退了出去,齊二夫人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張嬤嬤。
「回太太,這、這……」張嬤嬤說話吞吞吐吐起來。
齊二夫人有些惱了。
「兩個大活人,憑她怎樣處置的,總要留下些痕跡來。先前派去打聽的,都是廢物。我才又打發了你去,別和我說,你也沒打聽出來!」
「太太息怒,實在是四奶奶跟前幾個心腹,實在不好相與。都說忙著差事,各個嘴巴上了鎖似地。倒是有幾個肯說,卻又並不知道什麼,不過是些傳言,怕不可信的。」張嬤嬤忙陪笑道。
「傳言?」齊二夫人忙問,「什麼傳言,說給我聽聽。」
「……善喜一進門就摔壞了臉,從此再也沒見著人。王勤家的,在一個晚上,被五姑奶奶領走了,從此也是渺無音訊。」張嬤嬤說著聽來的傳聞,「說是總督府後院鬧鬼,沒了麵皮的女鬼,那身材穿著,活脫脫就是善喜,一臉的血,直喊冤枉那。」
齊二夫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隨即卻是眼睛一亮。
「沒想到她手段這樣狠!哼,」齊二夫人將張嬤嬤叫道近前,低低的聲音囑咐了幾句,「便有了誥命又如何,這次卻是饒她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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