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月牙兒
2023-09-27 00:55:46 作者: 弱顏
石榴院 齊二奶奶臥房
太醫已經走了,屋內瀰漫著濃濃的中藥的味道。
「那邊怎麼樣了?」 齊二奶奶躺在床上問冬兒。
「回奶奶,老太太罰了三奶奶在屋裡跪著那。」冬兒道。
「哼,只是罰跪,還便宜了她。」齊二奶奶道。
「想必是老太太還沒騰出手,這次自不會輕輕放過三奶奶。」冬兒道。
「她的心思也好猜的很,生了個兒子,就成了寶貝了。總想著我生不出兒子來,這大房裡可不就只有她的瑁哥兒了。三奶奶看著是個蠢的,那心卻大的很,人家早就惦記上這整個國公府了。」齊二奶奶冷笑道,「可是做她的春秋大夢,但凡有我一天,絕不能讓她得了意去。」
「奶奶別跟那渾人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冬兒勸道。
小丫頭端了碗燕窩進來,冬兒接過來,打發了小丫頭出去。
「奶奶現在若吃不下,婢子把這放在爐子上溫著,奶奶什麼時候想吃了,再拿來吃。」冬兒見齊二奶奶兩眼瞪的大大的,瞧著帳子頂發呆,便說道。
「扶我起來,吃不下也要吃。我不吃,難不成還便宜了別人。」齊二奶奶卻收回眼神道。
冬兒忙將蓋碗放在床榻旁的矮几上,上前扶了齊二奶奶斜倚在靠枕上,又坐到床邊,端了蓋碗,一勺勺餵給齊二奶奶吃。
齊二奶奶硬是吃了碗燕窩,舒了口氣,擦擦嘴角,又問冬兒,「那個女人那,老太太可怎麼處置的?」
「老太太正在審問那女人。太太沒看見,二爺說和那女人只是逢場作戲,那女人哭的仿佛天都塌了。」
齊二奶奶嘴角漾起一絲冷笑,「拿了個什麼婚書,就以為有了身份了,還敢找上門來。」
「不過又是個糊塗人吧。」冬兒道,半晌又問,「奶奶,婢子有些不懂,那女人既然拿了婚書給奶奶,奶奶就該扣下來,怎麼讓婢子交給老太太?如今老太太知道了,她是個有媒證的,只怕不好輕易打發。」
齊二奶奶冷笑了幾聲,「那個婚書,她以為是好東西,能證明她身份。呸,小家子沒見識的。也不瞧瞧這是哪裡,她能有什麼身份,難不成還想和我爭個長短?那婚書,到了老太太的手裡,就是她的催命符。」
「奶奶,這怎麼說?」冬兒有些不解。
「我還說你是個聰明的,這些年,你難道沒看出來,老太太最是維護正統。二爺可是長房嫡子,有那份婚書,這女人終究是個禍害,要老太太放過她們母女,那可就難了。」
「還是奶奶想的深遠。」冬兒道。
「我就看不得她那狐媚樣,可惜不能親手收拾她。」齊二奶奶恨恨道。
「奶奶這樣擺布不是更好,一方面,免得又得罪二爺一回。另外,也防被人知道後,又拿出來說奶奶心狠,容不得人。可憐奶奶一片為二爺的真心,反被那些小人誣陷。」冬兒道。
齊二奶奶怏怏地躺回床上,「我就是這個辛苦勞碌的命,誰讓我是個實心的人那。」又吩咐冬兒,「我只是心裡發冷,你再拿個手爐來。」
這屋內燒著火龍,又有炭爐,冬兒穿著袷衣,都覺得熱,齊二奶奶蓋著厚厚的被子,怎麼會覺得冷。
冬兒雖這般想,依然聽命取了個手爐,放在齊二奶奶腳底下。
「想想真是好笑。那時,我懷了六個月的身子沒了,二爺很是陪了我些日子,才出去辦差。他這一去將近半年,回來時買了好些個東西給我,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多高興,心裡想著養好了身子,再生個哥兒,就再美滿不過了。誰知道,人家已經在外面另置了一房,把咱們瞞的死死的。咱們防來防去,防住了家裡這些妖精,卻防不住外面那些。我這孩子還沒生,人家的孩子已經能喊爹了……」
「不過是個姑娘,奶奶別放在心上……」冬兒輕聲勸解。
「這個是姑娘,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齊二奶奶厲聲道。
「奶奶息怒,太醫說,奶奶再不能動怒了。奶奶,無論如何,就先忍了這幾個月吧,好好生下個哥兒來,才是正經。」
………………
石榴院上房 西梢間
荀卿染看到柳望月母女身後的冬兒,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方才容氏吩咐冬兒的,就是讓她帶這母女過來,為的就是要讓柳望月聽到齊修說的話?!
為什麼,是給柳望月的下馬威,告訴她,她所依仗的男人並沒把她放在心上,讓她不要生出妄想?
齊修這時也看見了柳望月母女,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在母女兩人身上打了個盤旋,旋即收回來,沒有說話。
屋中眾人,自然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是雪亮。
「把人請進來。」容氏對外面道。
柳望月站在門外,抬手抹去臉上的眼淚,整了整衣襟,走了進來。
「妾身柳氏給老太太磕頭。」柳望月拉著月牙跪到地上,給容氏磕頭,然後就規規矩矩地跪在那,低著頭。她自一進門,就再也沒有去看齊修。
這是柳望月第一次見到容氏,並不需要人介紹,應該方才在外面聽到與齊修的對答,猜出了容氏的身份,知道這就是能決定她們母女命運的人。
容氏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柳望月,又轉頭去看跪在那裡的月牙兒。月牙兒兩隻小手放在膝蓋上,也正張大了眼睛看容氏。
容氏的目光似乎略緩和了些,不過聲音依然淡淡地,「快起來吧,我可受不起你的頭。」
柳望月自然不肯起來。
月牙也跟著不動,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沒閒著,又好奇轉到齊修身上。正好齊修轉過頭來偷偷看她們母女。月牙兒有些害羞,撲到柳望月懷裡,只露出眼睛來,偷偷打量齊修。
「老太太,求您聽我說幾句話。」抱緊了月牙,又衝著容氏磕頭道。
容氏不置可否。
柳望月又將她和齊修過往經歷,以及為何來尋親說了一遍。
「妾身自幼喪夫,只有寡母,雖衣食不缺,但是日子過的實在不易。齊爺兩三年不曾露面,音訊皆無,就有本地無賴生出壞心腸。要欺辱妾身母女,霸占家產。妾身不從,就有人說妾身的月牙兒來歷不明。妾身沒有辦法,只好狠狠心,變賣了家產投奔過來。妾身並沒有妄想,只想月牙兒有父親、親族倚靠,不被人說三道四。」
「你真的只要這些?」容氏問道。
「妾身不敢撒謊,若妾身有別的念頭,就讓妾身死無葬身之地。」柳望月道。
荀卿染聽得心驚,這個年代的人,都十分相信鬼神之說,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毒誓。
「只求老太太認下月牙兒,她是二爺的骨肉。」柳望月道。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容氏說著,吩咐人將那婚書遞給柳望月。
柳望月接過婚書,忍了又忍,眼淚還是撲簌簌地掉到上面,不一會就模糊了上面的字跡。
「娘,別哭。這裡不好,咱們回家去。」月牙抬起小手,幫柳望月擦眼淚。
「傻孩子,這就是你的家。」柳望月強笑道。
「老太太,這就是妾身的誠意。」柳望月將婚書撕成了碎片。
「你還算知趣。」容氏道,便半眯上眼睛,揮了揮手,那意思是讓人帶柳望月母女下去。
「老太太,妾身還有一個請求,請老太太容妾身和二爺說兩句話。」
容氏不置可否。
柳望月掉轉身子,朝齊修跪了下去。
兩人對視片刻,柳望月淚眼盈盈,齊修不自在地乾咳了兩聲。他心裡此時有些亂,兩年多不見,柳望月容色不減,也許是因為一路奔波,臉龐略微清減,趁著點點淚痕,更添了幾份風韻。齊修的心又動了起來,不由得想起兩人過去一起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齊修心中有些後悔,不該就將柳望月完全拋在一邊。這兩年他所經手的那幾個男男女女,論起溫柔纏綿,能給他安心的感覺的,哪個都不如這柳望月。
還有忽閃著大眼睛看他的月牙兒,那是他的女兒,他還為她特別打了金鎖。月牙兒這個名字,是他給取的,用的就是柳望月的月字。
想到這,齊修有些埋怨柳望月。都等了那麼久,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非要在這個時候跑來,還鬧出這些事來。等他忙過了這段日子,他總會想起她們母女來,到時候想法子接她們來家。何至於鬧到現在這樣,讓他在老太太、太太們還有二奶奶面前沒臉。
「爺,請您看看,這是您的骨肉。上次您到寧州來看妾身,她還不會說話。如今她已經會說很多話,也很懂事。總是喜歡問妾身,她父親是誰,為什麼不來看她。妾身每次都拿出您給她的金鎖來,告訴她,她父親是安國公府的公子,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有一天,會帶著大花轎來接她。會保護她,會帶她出去玩,不用總關在家裡,不會再讓人嚇唬她……」
柳望月聲音有些哽咽。
「月牙兒,你不是吵著要見父親,來,這就是你父親,快來給你父親磕頭。」柳望月將月牙兒抱到齊修身前。
月牙兒睜大了一雙杏眼,看了齊修半晌,試探叫道:「父親?」
齊修看著月牙兒,又看了看容氏、大太太和齊二夫人,想應聲,又有些不敢。
「爹爹。」月牙兒抓了齊修的衣角,眼睛亮亮地叫道。
「唉。」齊修本能答道。
「爹爹,娘,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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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受傷的,都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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