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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夜色

2023-09-27 00:55:46 作者: 弱顏
    寧遠居上房暖閣內燈火通明,荀卿染在炕上,桔梗坐在炕沿上,其他幾個丫頭各自搬了小杌子坐在地下,一邊唧唧喳喳說話,一面做針線。

    「四爺出門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是說如果順利年前能回來嗎,應該快了。」

    荀卿染微微抿了抿嘴,想必是齊攸走的久了,這幾個丫頭拈量她的心意,故意說了這話,來哄她開心。

    荀卿染掏出懷表,已經是亥正時分,就第一個放下手裡的活計。

    「天晚了,都回去歇著吧。」荀卿染道。

    桔梗麥芽兩個服侍荀卿染睡下,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荀卿染覺得似乎沒睡多久,就聽見外面輕輕的敲門聲,接著桔梗舉著燭台輕手輕腳的從外面進來。

    荀卿染從床上支起身子,問是什麼事。

    「回奶奶,三奶奶那院派人過來,說三奶奶有些不舒服,找奶奶要些蛇膽川貝丸。」桔梗回道。

    荀卿染披衣從床上起來。

    「派來的是哪個,叫她進來說話吧。」荀卿染吩咐道。

    「是蔡嬤嬤。」

    桔梗答應著退了出去。

    荀卿染穿了裙襖,就到外面隔間來。

    蔡嬤嬤已經等在那裡,見了荀卿染,忙上前來行禮。

    「給四奶奶請安。三奶奶今個兒下晌,嗓子就不大舒坦,想著四奶奶事忙,就不敢來打攪,想著忍忍就過去了。誰知道到了晚上,咳嗽的更加歷害了,翻來覆去只是睡不著,鬧的三爺只好只好搬到外邊書房去睡了。四奶奶實在熬不過去,猜吩咐奴才們,要前日新配的蛇膽川貝來吃,知道四奶奶這有,就讓奴才來要些個。」 蔡嬤嬤陪笑向荀卿染說道。

    荀卿染坐在炕上,因睡的正熟,突然起來,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的樣子,不過還是強打精神,問蔡嬤嬤: 「是怎麼回事,可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三奶奶說,就不用麻煩請太醫了。想是這兩天照看瑁哥兒,受了累,因此有些寒氣。」

    荀卿染點頭,就吩咐桔梗去取了一瓶蛇膽川貝丸過來。

    蔡嬤嬤伸手來接。

    荀卿染卻咦了一聲,問來伺候的幾個丫頭,「前個兒才配的這個丸藥,不是讓你們送些去給三奶奶,是不是你們偷懶,沒有送去?」

    寶珠趕忙上前來,「回奶奶,婢子已經給三奶奶送過去了。」

    荀卿染佯怒道,「你莫不是撒謊,既是送去了,這才過了幾天,怎地三奶奶那邊就沒了。可見是你說話不實。」

    「婢子不敢撒謊,當時送去時,還是蔡嬤嬤接過去的。」寶珠道,瞟了蔡嬤嬤一眼。

    蔡嬤嬤訕訕地笑著,「奶奶別冤枉了寶珠姑娘,這藥丸,三奶奶是得了的,可也禁不住吃,偏這兩天,三爺、瑁哥兒、三奶奶,燕姨娘,還有屋裡的幾位姑娘們都有些不好,知道這藥好,就都吃掉了。」

    就算是這個藥丸珍貴,吃著養嗓子,可也不能當是吃糖豆啊。

    麥芽端了杯熱的杏仁茶過來,荀卿染接過,喝了一口,就吩咐人準備大衣裳。

    「你們奶奶是個極省事的,生了病,還不告訴人知道。只吃藥怎麼能行,我不去看看總是不放心。」

    蔡嬤嬤依舊陪笑,「奶奶每天辛勞,那怎麼敢當。」

    荀卿染這邊穿了大衣裳,命小丫頭在前面打著燈籠引路,帶著一眾丫頭婆子就往芍藥閣來。

    芍藥閣上房果真亮著燈火,荀卿染走到院當中,才有兩個丫頭接了出來。

    「你們奶奶怎麼樣了?」荀卿染問道,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出來一陣陣的咳嗽聲。

    小丫頭打起帘子,請荀卿染進了門,就見齊三奶奶正在床頭咳嗽,一個小丫頭拿了痰盒在床邊伺候著。

    「三嫂怎麼咳的這樣歷害?」荀卿染道。

    齊三奶奶似乎沒想到荀卿染會來的樣子,故意問道:「三更半夜的,四弟妹怎麼來了?」又埋怨蔡嬤嬤,「讓你無論去哪尋幾丸藥來也就罷了,四奶奶最辛苦,你如何去擾她。」接著又斥責伺候的小丫頭,「四奶奶來了,你們也一聲不吭,早該告訴我出去迎接。現在這樣多失禮。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不懂得禮數規矩。」

    小丫頭搬過繡墩來,荀卿染笑笑,就在齊三奶奶的床邊坐下。

    「自家人哪裡講究你們多,這是三嫂要的藥丸。」荀卿染讓桔梗將瓷瓶送上。

    齊三奶奶接過瓷瓶,打開塞子,見裡面是滿滿的一瓶子藥丸,便笑了。

    「四弟妹也太客氣了,讓人送過來就是了,何苦這麼晚還跑一趟,實在讓我於心難安。」

    「聽蔡嬤嬤說嫂子病的歷害,不過來看看放心不下。」荀卿染關切道,「不如還是請個太醫來看看吧。」

    齊三奶奶搖頭,「還是不要了,我吃了這藥,過了今晚再說。弟妹,咱們妯娌間,我和弟妹說,我可沒那麼嬌氣,動不動就半夜裡勞動一家子大小,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請遍了,可不讓人說咱們家輕狂!」

    荀卿染笑著沒接話。

    齊三奶奶意有所指,齊二奶奶養胎以來,是曾多次請醫問藥,不過沒齊三奶奶說的那樣誇張。

    「還是弟妹當家,看待的我好。若是……,」齊三奶奶向東指了一指,「那個當家的時候,可不管我們的死活。」

    齊三奶奶說著,滿意地靠在引枕上。

    荀卿染抬手撫了撫額頭,心裡嘆氣。

    不知道齊三奶奶這是神馬處事邏輯。遇到對她不假辭色的,她只敢心裡抱怨,行動上卻老老實實。遇到沒有因為她是庶出媳婦而怠慢她,而是善待她的,她反而拼命折騰起來。

    荀卿染不由得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一個女人拿兩把槍,一把指著自己,一把指著男人,威脅男人讓她和情人一起走。男人問女人,為什麼會以為這樣可以威脅的了他。女人的答案讓人無語,女人說因為你是好人。因為是好人,會不忍心看著她死,因為是好人,被她威脅了,也不會去狠心報復她。

    又想遠了,荀卿染拿帕子輕輕掩住嘴角,掩住將要出口的哈欠。

    齊三奶奶見荀卿染滿臉的倦意,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現在是大忙人,這全家的事都是弟妹一個人張羅,想來累的很。」

    「可不敢說累。」荀卿染笑道,「我心裡很想找人幫我,奈何太太不允。我稍微露出一點口風,就要罵我貪圖清閒,故意偷懶。」

    荀卿染看著齊三奶奶吃了藥丸,還不放心,又陪著坐了一會,臉上倦色更濃。

    齊三奶奶說了一句話,半天沒見荀卿染回答,原來荀卿染已經靠在床頭,微閉著眼睛。

    「我看弟妹都快睡著了,還是快回去歇著吧。」齊三奶奶咯咯地笑著,她剛吃了藥,就不再咳嗽了。

    荀卿染實在支撐不住,歉意地笑笑,站起身帶著人告辭出來。

    齊三奶奶讓蔡嬤嬤一直送出來,直送到寧遠居。

    荀卿染進了門,就吩咐人將大門上鎖。

    蔡嬤嬤不一會,就見先是上房的燈滅了,接著東西耳房的燈也滅了,然後所有下人房中的燈火皆滅。

    蔡嬤嬤並沒跟進寧遠居,也沒走遠。寧遠居先是上房滅了燈,接著東西耳房。蔡嬤嬤眼看著寧遠居陷入一片漆黑,才順著來路一路小跑奔了回去。

    寧遠居上房,荀卿染坐在黑暗中。

    「四奶奶打算怎麼做?」冬兒輕聲問道。

    方才蔡嬤嬤來尋蛇膽川貝,荀卿染便讓人以尋藥為由,悄悄去了石榴院,不驚動別人,只找了冬兒來。

    「一會還要仰仗冬兒姑娘那。」荀卿染道。

    聽著牆角的座鐘響了十二下,正是半夜子時。

    少頃,宋嬤嬤從外面悄悄進來。

    「如何?」荀卿染問道。

    「按著奶奶的吩咐,奶奶去了芍藥居,奴才就帶著人在附近守著,果然見有個婆子鬼鬼祟祟地,子時一到,奴才就讓人將她捉了。」

    果然有人在這望風,荀卿染點頭,事情又多了一成勝算。

    「可問出來了?」荀卿染又問。

    宋嬤嬤瞟了一眼冬兒,答道:「回奶奶的話,芍藥閣確有賭局。奴才沒問出具體在哪個屋子。」

    荀卿染點頭,既然是大賭局,自然不會讓外圍的這些人知道具體地點。

    「讓人看好她,宋嬤嬤你帶了人一起來。」

    「是。」宋嬤嬤躬身答應了。

    荀卿染帶著人從寧遠居出來,每個人都提著一盞燈籠,卻不點燃,只麥芽提了盞琉璃宮燈,為荀卿染照著路,其餘人借著月色,一路靜悄悄而行。

    不遠處就是芍藥閣大門,荀卿染讓眾人止步。吩咐下去,宋嬤嬤帶著冬兒,從西角門進去,佟家的和寶珠,從東角門進去,荀卿染則帶人從正門進。其餘諸人,則在芍藥閣四周看守,以防有人狗急跳牆。

    「我的話,今晚事情成了,每個人都有賞錢。第一個找到賭窠子的,抓了頭家的、以及抓了來賭錢的人,重賞。小心不小心走漏消息的,放跑了賊人的,重罰。」荀卿染最後吩咐一聲。

    荀卿染已經許了願,抓了這個大賭窠子,所沒收的金錢,全賞給眾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眾人領命,四散而去。

    荀卿染這才帶著人走到芍藥閣大門口,只見大門緊閉,已經上了鎖。

    荀卿染也不讓人叫門,只揮揮手,一個婆子上前,用鑰匙開了大門,眾人一擁而入。有旁邊看門的這個時候才發覺,正待叫嚷,早被寧遠居的婆子堵住嘴巴,架到旁邊看住了。

    荀卿染進了大門,四下望了望,四周房舍漆黑一片,悄無聲息,顯然並沒有被驚動,又見後院有兩束火把亮了起來。

    荀卿染點點頭,跟隨的人紛紛點燃了手中的燈籠,荀卿染這才放重了腳步,邁步往上房走。

    來到齊三奶奶的臥房前,荀卿染讓麥芽上前敲門,不見有人回應。跟隨的婆子上前,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只聽得裡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卻沒人答話。

    「回奶奶,裡面肯定有人。」婆子道。

    有人卻不來應門,荀卿染心思數轉。

    旁邊的耳房倒先亮起了燈,燕姨娘披著棉襖從耳房出來,抬頭見是荀卿染就是一愣,忙上前來行禮。

    「見過四奶奶。」

    「嗯,」荀卿染抬手讓燕姨娘起身,「你們奶奶病了,卻不肯請太醫。我方才回去想了想,終歸是放心不下,還是要請太醫看看才好。你快叫你們奶奶起來。」

    燕姨娘望著齊三奶奶臥房的門,站著沒動,「四奶奶何時進來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知道要多大的聲音,姨娘才聽得到?」麥芽立起了眉梢,「我們奶奶好心過來請太醫給三奶奶看病,來了這半天,一個奴才都不見來答應。如今站在門外,吹著冷風,敲門敲的手都酸了,又和姨娘你說了這許多話,卻沒半個人出來應門。姨娘你不感激我們奶奶,不過來幫襯,反說我們奶奶聲音輕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燕姨娘的臉白了一白,陪笑上前來。

    「是奴婢說錯了話,請奶奶贖罪。」燕姨娘陪笑道。

    荀卿染指了指門。

    燕姨娘就上前,邊敲門,邊道:「奶奶,四奶奶來看您了。」

    敲了一會,裡面依舊沒人出來。

    「想是奶奶吃了藥,睡的沉。四奶奶心疼我們奶奶,不如等天明了再讓人來看吧。」

    這是什麼情況?

    荀卿染示意燕姨娘繼續敲門,同時悄悄地向後退了退,向旁邊的那粗壯的婆子點了點頭。那婆子假做失腳,重重地撞在燕姨娘身上,就聽得門插銷斷裂聲,燕姨娘收腳不及,一頭撞進門裡,摔倒在地下,那粗壯婆子因使的力氣大,也跟著摔了進去,正壓在燕姨娘的身子上。

    麥芽先帶人舉著燈籠進屋,屋內頓時亮了起來。

    荀卿染隨後走進屋內,不理會瑟縮在牆角的小丫頭。

    「三嫂,我來看你了。你可好了些?」

    荀卿染走到床邊,只見床上被褥整齊,卻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荀卿染忍不住嘴角上翹。人生處處有意外,齊三奶奶去了哪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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