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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52:34 作者: 功夫包子
一個字,乾脆利索。
處長滿意的點點頭,這大概是他這麼多天來,唯一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笑意。
記憶在這個瞬間倒回了很多年前,他跟一個人並肩站在陽台上,手裡捏著一疊的卷宗。有人笑著跟他說過。
----「你現在做不了得事,將來一定有人能夠做。」
這麼多年來那塊壓在心頭的重石終於卸下了,處長笑了很久,一直到眼睛發澀,鼻子發酸才終於用手捂住臉。
半天不發一語。
第9章-第10章[完] …
NO.9
處長的故事,並不是一個好聽的故事。
付志和辛健兩人沉默的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老處長,聽到耳邊的那些話,轉化成為現實的瞬間,有那麼點不甘心。
「想想,已經快十年了……當時送到我手上的案子是起上訴,嫌疑人是名工人,沒有過案底,沒有過違紀的行為,因為涉嫌殺害同工廠的郭淮所以被逮捕,卷宗移交到我手上的時候,資料非常的齊全。」
僅僅這麼一句,辛健和付志兩個人臉色一沉。
這是唐大慶那個案子。
而處長抬頭看了辛健一眼:「帶煙了麼?」
後者掏出煙盒底了一根給處長,身後的法警看了一下,並沒有阻止。
抽了口煙,處長皺著眉:「這個案子乍一看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嫌疑人有供詞,證人的證詞也很完全,鑑定書的所有手續一應俱全,最初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地方。但是判決下了之後,做為嫌疑人的唐大慶卻一直說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就沒有殺人。」
「口供里,他清清楚楚的承認了罪行,突然翻供上訴,當然就會引起注意。我後來跟同事一起吧這個案子重新梳理了一次,發覺關於被害人的鑑定書有些問題,對比鑑定的樣品是被害人家屬提供的,並不是法證直接採集的,我因為這件事對鑑定的結果提出過質疑,但是被上面壓了回來,認為這種情況並不違反案件程序,後來,這案子被很快的結案了,維持原判無期。」
這時候付志插了一句:「一審的主訴是紀蘭?」
「嗯。」
處長慢慢的抽著煙,視線被煙霧幾乎籠罩住了。
「這案子過了也就過了,那時候類似的案件太多,根本就顧及不過來,我雖然有懷疑,但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沒什麼辦法。一直到幾年前,另外一個送到院裡的案子跟當年的案子聯繫到了一起。」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處長做了這麼多年的檢控,那次大概是最深刻的認識到真相永遠不會被掩蓋這句話,有時候,很多結果都是不可逃避的。
「一份jian殺案的鑑定書,DNA的鑑定結果跟鑑定庫的另外一個鑑定書樣本重疊了,鑑定所報給我們的時候特地做了標識,而那個相互重疊的DNA,竟然是屬於十年前唐大慶那個案子的被害人郭淮。」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麼還能去jian殺一個女大學生?
辛健在這一刻終於把所有的事串聯到了一起。
他跟付志彼此對視了一眼,一直悶在心頭的疑團被一個個的解開,處長嘆了口氣:「郭淮的那份DNA鑑定書,我上報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音信,所以我找到了紀蘭,認為這案子應該重審。但是所有跟這起案件相關的證據都在一點點的,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消失。那份郭淮的鑑定書,很快也遺失了。」
付志很意外。
雖然巫世國的案子有內情是一早就確定的事,但是絕對沒想到這件案子原來追溯起來是會跟唐大慶的案子聯繫在一起,這裡面層層關節所會牽扯到的人,他現在竟然覺得根本摸不清楚了。
付志皺了皺眉:「那當年死的人到底是誰?」
「問的好。」處長笑著點了下頭:「這幾年,我一直在查唐大慶的案子,當年死的人不是郭淮,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鑑定書指向了郭淮,一個人好端端的幹嘛要讓其他人都覺得他死了。」
當時證明郭淮和唐大慶衝突的人,有郭淮的親屬,有一些相關或者不相關的人,但是幾乎是一開始,案子就被直接引向了私怨殺人,所謂的第二可能,被硬生生壓制在了假相之下。
「郭淮的家庭屬性非常的複雜,他老婆和自己的媽媽家裡都是做生意的,但是他父親卻一直跟黑社會有所來往,郭淮這個人平時就屬於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混混,好幾起尋釁滋事都與他有牽扯,但最後都被保釋了。如果當年死的人不是他,那只可能是跟他有關聯的人,所以我找人去翻查當年工廠里的花名冊,核對當年附近的工隊群眾,想翻出來當年除了唐大慶的案子,還有沒有過失蹤或者意外事件,可一直找不到線索。」
畢竟,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
無論是人為的還是自然失效的,事隔多年的案子想要再找到線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這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找,只能私下調查,難度顯然高出正常案件許多倍。
處長說到這裡,付志突然想到一件事:「所以你才找到了莊一偉?」
「是莊一偉找的我。」
又抽了兩口煙,處長很沉重的長出了一口氣:「他當時是巫世國案子的辦案人,證據出現問題他當然會知道,但是當他發覺到案件的進展受到阻礙之後,他就找到了我。」
當時,那個青年是言之鑿鑿要追查到底的。
處長几乎忘不了那時候莊一偉跑到他辦公室斬釘截鐵的表示他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決心,一臉不顧一切的執拗。
然而,現在也是躺在醫院裡。
氣氛變得很壓抑,處長抽著煙半天都不說話,而辛健和付志是想到了一直以來的很多事,心裡有些吃驚。
莊一偉參與的時間竟然比他們最初想像的還要長,而且顯然他走的要比所有人都深多了。
所以才會出意外麼……
辛健的眼底的神色沉了沉:「巫世國的案子最初陳銳找到我,就是安排好的?」
他當初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絕對沒有想到如此的複雜。
處長點點頭:「陳銳為了抗訴這件事提前退休,直接把案子交回給了我,在商量人選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那我後來調到高檢也是為了這個?」
「只是算個機會而已,你本來也不該就這麼留在院裡,過去高檢,你比較容易接觸到一些時間較久的案子。」
但是唐大慶的案子會到辛健手上,肯定不是意外。
很多人不了解內情,大概感覺不到,對於辛健這種從頭到尾親身經歷過的人來說,這一步步下來,如今緊扣在一起,顯然棋盤已經走了一大半了。
「然後因為紀蘭在監察局,所以你在付志找到你之後,想到了監察局大概會對我不利,乾脆想了個辦法舉報我,讓監察局先下來調查,引起注意反而會讓我的處境安全一些。」這層關係就不需要處長說了,辛健自己也想的明白。
付志在旁邊沒吭聲,他回想著當初去找處長時候對方的臉色,卻沒有回憶出太多的端倪。
NO.10
「牽扯在這兩個案子裡的人,到底有多少。」
到最後,還是辛健問出了這句話。
付志記錄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抬頭。
訊問室里很安靜,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處長一根煙抽完了,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報名字,白常民的名字放在了第一個。
「這些是確定有關的,剩下的,要你們自己去查。」
付志實在受不了了把眼鏡摘下使勁揉了揉眉間,即便重新抬起頭,眉頭也沒有鬆開:「處長,這些人……」
都要查的話,天就要變了。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有人會敢冒險在風口浪尖殺了楊順國,會有人光天化日的造成莊一偉的意外,會有人要辛健收斂,這些人,別的不說,純粹為了自保,能做的事都太多了。
說的誇張一點,處長是要他們對抗整個司法體系。
似乎是看出了付志的顧忌,處長定定的盯著辛健:「你要有心理準備。」
後者沒有什麼表情變化。
心裡卻如暴風巨浪一樣根本平靜不下來。
他第一次知道白常民涉及其中,遠在處長告訴他之前,只是,任他最初就已經有了底,也沒想到這名單里所包括的人和影響力會是這樣的程度,涉及到的部門太多,以至於已經找不出所謂的突破口了。
「這是一張網。」辛健難掩煩躁的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撕開這個網,太難了。」
為了自己,這些人必然會連成一氣。
所謂當初唐大慶的案子也好,巫世國的案子也好,才會能夠顛倒黑白,將一切粉飾太平。
「當年的案子,證據都已經毀的差不多了,就算莊一偉手上有郭淮的鑑定書,也不可能靠著那個將這麼多人定罪。」
現在的情況,想要翻案,除非高檢出面抗訴。但是這樣勢必就有非常確鑿的證據,一份鑑定書只能證明巫世國那個案件當中的DNA鑑定與唐大慶的案件有關聯,不能算作決定證據。
付志看著處長,想要從對方的眼底看出絲毫的打算。
處長點點頭:「想要翻唐大慶和巫世國的案子,切入口不在這兩個案件上,而是在於當年那具被用來頂替郭淮的屍體。」
有屍體,就肯定是有案件的。
郭淮不會無緣無故的詐死,那具屍體,很可能是一個被害人,而這個被害人,與郭淮一定有關係。
這層關係付志和辛健明白。
只是明白歸明白,想要去查一樁已經這麼多年的案子,又談何容易。
何況,偵查並不是他們的主要職權範圍。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們兩個來說,會是一個很大的壓力。」
處長的表情有些感慨:「但是已經有太多人為此付出代價了,莊一偉,陳銳,楊順國,包括你們兩個,這個系統出現的問題不是一兩天,不去面對,只會成為一個大窟窿,然後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會因此而變成一個笑話!郭淮沒死的這個真相,就像天網恢恢,我從拿到鑑定書的那天起,就想著有一天藉此把這塊遮羞布扯下來。」
十年前他無能為力,是因為環境不允許。
但是現在跟那時候不一樣,很多方面的逐漸健全,已經鋪墊好了改變的契機,這時候,只是需要有人站出來撕出一個口子。
語氣說到後面有些激動,處長微微站了起來:「辛健,你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