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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48:29 作者: 風弄
人也並不淒涼,至少口中承認著自己的幸福。
趙亞靠在門後,無助地重申自己的幸福,當安靜越來越讓他不安時,他怔怔看著仿佛隔離了兩個世界的木門,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最純真的、最心愛的、最美好的,回來了。
又歸去了。
趙亞被移動的門推醒的時候,天還未亮。
灰色的天空暗藏著未來的光明,朦朦朧朧,象趙亞剛剛睜開眼時一樣。
張瑞奇怪地問:「怎麼躺在這?等我的門?」他蹲下去,把在地板上縮成一團的趙亞抱起來,扔在床上。
「去了一個晚上?」
「夜宵加KTV,就這麼耗了一個晚上。」張瑞隨意地回答著,俯下端詳趙亞:「臉色有點怪怪的。」
趙亞深深看著張瑞的眼睛,剎那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很詭異,他夢見徒顏回來了,並且在按門鈴。
夢中他的反應也很詭異,他居然沒有開門。徒顏就在門後,而他竟喚著張瑞的名字睡著了。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古怪?」張瑞捏他的鼻子。
趙亞甩頭逃避張瑞的手指,他翻身在床上縮成一團:「沒什麼。」閉起眼睛,可心跳不知不覺加速。
為什麼不開門?心裡的波浪和表面平靜的睡態截然相反。
他依稀記起徒顏在樹下凝視自己的目光,太深沉,讓心重重一頓。
「張瑞,睡嗎?」趙亞又翻過身來,看著張瑞。
張瑞在衣櫃裡找衣服:「先去洗個澡。你這破宿舍,洗澡還要去公共浴室。」
「別洗了。」
「怎麼?」
「明天在洗吧。」
張瑞停下動作,坐到床邊:「有話和我說?」
他離得好近,只要伸手就可以給趙亞一個安心的擁抱。他的呼吸籠罩著趙亞所在的地方,眼光的相遇不過咫尺之間。
看著張瑞的臉,趙亞忽然湧出一股把一切都告訴張瑞的衝動,他撐起上身,靠近張瑞,緊緊盯著張瑞總是閃爍著光芒的眼睛。
「我……」趙亞吐出一個字,可他忽然發現要說出後面的話是多麼的難。首先,他根本不知道該對張瑞說什麼。
徒顏,趙亞無法阻止這兩個字在心田上煩躁地跳動。同樣,他也無法讓自己停止想念,他放不下。
「想對我說什麼?」張瑞溫柔地誘導。
「我……」趙亞咬著唇。
假如他可以對張瑞說,趙亞已經已經拒絕徒顏,那張瑞該多高興啊。可趙亞明白,他並沒有完全拒絕,他關了門,開了口,但他的心還在霍霍亂跳。
這心不是僅僅屬於張瑞的,趙亞為這分不純潔愧疚。
張瑞饒有興致地等著,聚精會神地等著趙亞接下來的話,趙亞停了很久,他只是耐心地等待著。
趙亞喉嚨梗住般,他無法直視張瑞深邃的眼睛,視線緩緩往下滑。滑過張瑞的肩膀時,視線頓了頓。
「這是什麼?」趙亞伸手撥開張瑞的領子。
張瑞垂眼看了看,一臉平常地說:「沒什麼。」
「紗布?」
「吃飯時隔壁桌的人喝醉了,說話不清不楚,起了點小糾紛。」
趙亞問:「受傷了?」
「啤酒瓶破了,劃了一下。」張瑞打個哈欠,顯得不想再討論這事:「已經包紮了,沒事。」
「厲害嗎?」
「說了沒事!」
趙亞愣了愣,張瑞也覺得自己口氣重了,有點不知所措,他站起來,隔一會,才放輕聲音說:「真的沒事,真的。」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散在房中,不知道發自何人。
趙亞閉了嘴,仿佛他又累了,要繼續方才中斷的一覺,翻身靠到床的一邊去了。張瑞不是滋味地站在房中半天,瞅著趙亞似乎真的睡著了,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在床頭。
他已經沒了洗澡的心思,而且脖子上的傷口也不適宜碰水。
身邊的趙亞安靜地睡著,張瑞低頭端詳,熟悉的背影還是單薄得叫人心疼。他開始帶點傻氣地想像。
他想像趙亞會忽然翻身起來,抱住自己喊「瑞瑞我愛你。」
他想像趙亞會和他並肩站在徒顏面前,給徒顏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想像而已。
趙亞開始並沒有真睡,亂糟糟的心情讓他無法入睡。他閉著眼睛,感覺張瑞坐在床前。張瑞的呼吸如此沉重,比徒顏的目光更使人心亂。
我該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
趙亞真想做點什麼,可他無所適從。
假如可以徹底的捨棄回憶,那該多好。忘記徒顏,或者忘記張瑞,僅僅選擇其中一個。趙亞也帶著傻氣地想,假如他們中的一個從來不曾離開,假如他們中的另一個從來不曾出現。
無法帶著徒顏的痕跡愛張瑞,無法帶著張瑞的痕跡愛徒顏,趙亞所求的,不過是一份乾乾淨淨的,不受干擾的愛情。
可干擾偏偏糾纏不休,來源於自己。
他不安地思考著,漸漸模糊了意識,最後終於睡著了,並且睡了一個好覺。
「瑞瑞?」
醒來的時候,張瑞已經出門了。趙亞爬起來,看見飯桌上的一張紙條我出門有事,微波爐里放著稀飯和油條。
「又是稀飯和油條。」趙亞對著紙條溫柔地笑了笑,笑容很快凝住了。
他又想起昨晚的事,不禁又把徒顏和張瑞兩個的影子從心底翻了出來。
「怎麼辦?」趙亞自言自語。
他愛徒顏。
可他答應要愛張瑞。
感情和理智總在較量,為什麼深愛的人和應該愛的人總不是同一個?
他欠張瑞太多,即使不可以給張瑞完整的愛,也應該報答張瑞的保護。
他把紙條放下,沒有去管微波爐里的稀飯和油條,換好衣服後,撥了一個電話。
「張伯伯,我是趙亞,我想見見您……」
見面約在一家比較安靜的酒店,趙亞出發前並沒有想好自己該做些什麼。他潛意識地打電話,潛意識地提出邀請。
直到張局長陰沉著臉出現,冷冷坐在對面時,趙亞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
「張瑞,昨天受傷了。」趙亞盯著表情沒有任何改變的張局長,一字一頓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張局長用一種令人戰慄的威嚴目光瞪著趙亞,他坐得筆直,象訓練有素的軍人面對敵人,而他的目光表示他會用盡一切方法打倒對方。
趙亞也覺得驚訝,面對張局長犀利的目光,他本該膽怯的。可他卻忘卻了膽怯,用清澈的眼睛看著張瑞的父親:「為什麼?」趙亞再次認真地問。
張局長內心也有點驚訝,趙亞並不是如此大膽的孩子。他相信張瑞才是占有主動權的一個,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張瑞的倔強。只要張瑞肯回頭,趙亞再纏也沒有用。
他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做出這樣丟臉事的人,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他看著長大的「好」孩子,居然敢用清澈的、毫不畏懼的目光面對他這個為父者。
「他是你的孩子,為什麼要傷害他?」
趙亞誠懇的語氣,讓張局長開口。
張局長森冷地反問:「你不知道原因?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對我說什麼嗎?那些……那些混帳話!」
「因為他喜歡我?」
「我花費了一輩子的心血,我唯一的孩子。」張局長問:「他愛上了一個男人,瘋了一樣。為了一個男人,什麼都不要了。難道他沒有傷害他的父母?」
「瑞瑞愛我。」
「我不允許。」張局長暴怒地大喝一聲,抽搐著面部肌肉說:「什麼愛呀?你們不害臊嗎?我絕對不允許,有這樣的兒子,我寧願親手把他打死。」
張局長呼呼喘著粗氣,他已經懶得去理四周服務生和客人們詫異的眼光。
趙亞低頭,往後靠在椅背上。
「那你昨晚為什麼不下手?」趙亞忽然抬頭。
「……」
「昨天,為什麼不索性親手打死他?用破啤酒瓶割破他的脖子?」趙亞表情平靜地說:「你知道他不會回頭。」
「你……」張局長被堵住似的愣了一會,隨即變得更憤怒:「你這什麼話?張瑞是我兒子!我……」
「可你把他打傷了。我知道張瑞,你對他動手,他不會反抗。」趙亞淡淡地微笑,帶著一點點驕傲:「可他就算死了,還是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