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父女對峙

    祖母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能感受到長輩溫暖的人，對於這樣一個慈藹又與世無爭的老人，洛城怎麼下得去手？！祖母年邁，又能礙得著洛城什麼事？到底為了什麼重要的事，洛城就能把祖母傷到脊椎斷裂的程度？！

    罷了，多想無益。洛青鸞收了沒有一絲溫度的笑，換上了在將軍府里專用的面無表情的冷漠，她一把推開房門。

    還是親自問出來的好！

    清冷的月光撒在精緻的門檐上，泠泠的光華似水，美景如常。

    門外的洛城卻沒心情去欣賞，洛老夫人醒來，是他意料之外的。洛城的一切計劃本都是瞞著洛青鸞的，這下，洛老夫人若是說出了口，他的謀劃都將付諸流水。

    「砰——！」洛青鸞雙手推開了殿門，門扇開闔，敲擊的聲音極響，在這樣沉鬱的夜色里，更是響徹眾人的心弦。

    不出洛青鸞的意料，洛城還等在門外，沒有離去。他當然不會放心離開！做下這等的惡行，難道不該良心不安麼？！

    洛青鸞冷臉以待，看著洛城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去。洛城嘴唇唏呼，似乎是想解釋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歸於沉默。

    長久的沉默里，洛青鸞和洛城一時誰也沒有開口。

    死寂。

    洛青鸞是在這一刻終於死心。她和她這位名義上的父親，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父女情義，這點，洛青鸞再清楚不過。曾經的漠然刻薄之態，洛青鸞體會的再深刻不以，但是，她還是沒能想到，洛城會無情到這般地步。

    如果失望可以劃分個程度，對親人的失望又再給其加權，那麼洛青鸞對洛城的失望，可以說是達到了無限。

    「父親，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洛青鸞的語氣不算激烈，甚至算得上是輕緩，她就用這種從來沒對洛城用過的語氣緩緩說道。

    洛城卻被激得一抖，兀自假笑著逃避洛青鸞的眼神，他心虛的道：「王妃，是想要為父說、說什麼？」

    這個時候，他開始自稱「為父」了。

    洛青鸞嘴角甚至開始掛起微笑，雖然笑意涼涼。她歪頭，有些好奇的俏皮，笑道：「父親，難道你不知道嗎？」

    洛城被她笑得後背發涼，不由得退了半步，他撐住還想要繼續後退的欲望，清了清嗓子道：「王妃如果是問老夫人的事情，為父可以說問心無愧。」

    他那副強撐著挺著胸膛的樣子，在洛青鸞眼裡再可笑不過，洛青鸞也確實笑了，她暢懷哈哈大笑著，甚至笑出了眼淚。

    屋內的虹玉擔憂的望向洛青鸞的方向，屋外的洛城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和洛青鸞暗自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年半年，各種口蜜腹劍的話也都說過，應對洛青鸞的嘲諷，奚落，甚至是鄙夷，洛城輕車熟路。

    但是現在洛青鸞這不合常理的表現只讓洛城絕的無所適從，無知的東西最可怕，洛城有這個經驗。而洛青鸞是個能夠狠的下心的人，洛城也是清楚的。

    所以他怕得要死。

    「王，王妃，這是何意？」洛城強自壓抑著口齒的戰慄，警惕的看向仰天大笑的洛青鸞。

    洛青鸞漸漸止住了笑容，她一指抹過眼角的水珠，舉止間並沒有多餘的感情，洛青鸞抬起眼睫盯住了洛城：「父親覺得，我這是何意？」

    「為父……本官怎能知曉……」洛城試圖躲避洛青鸞凌厲如刀劍的目光。

    「那，敢問父親，」洛青鸞沒有腳步聲的走近了洛城，她俯視躬身的洛城，沉默了片刻後，聲音才像是炸裂一般響在洛城耳邊，她喝道，「祖母無端被父親這般對待，敢問父親是合意？！」

    最後一句話，就像是被她嚼碎了又挨個吐了出來，其中的意味洛城體會的很清楚，是恨意。洛青鸞從來沒有把對洛城的恨意擺的這麼明顯過。

    「我……怎麼對待老夫人了……」洛城底氣不足，卻還想垂死掙扎，他不敢看洛青鸞，只是梗著脖子看地。

    洛青鸞徹底失了耐心，她收斂了所有的表情，一臉冷漠的看向洛城，她道：「我，只問你一遍。為什麼要腿傷祖母，直至如此地步？」

    她終於懶得偽裝，也不願再稱呼洛城一聲「父親」，臉上儘是漠然，分明表示著，這是她最後一份耐心，說不說在你。

    洛城猶豫再三，決定轉移話題，他擺出父親的架子，梗著脖子道：「王妃這是在質問為父？」

    洛青鸞眼神複雜：「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和你在這裡浪費時間？」

    洛城被她噎了個結實，不尷不尬的梗在了一處。

    「我在問你，為何要推傷祖母？」洛青鸞語氣危險，「她老人家哪裡觸怒了父親大人？一把年紀在身，這段日子裡，祖母本就多病多災，將軍又是如何忍得下心，下的了如此重手？！」

    面對洛青鸞的質問，洛城徹底慌了，洛青鸞的話明顯說明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洛城顧不上追究虹玉的背叛，這時候，面對著鋒芒盡顯的洛青鸞，他只顧的上冒汗。

    承認了之後，不管再怎麼分說，洛城預料沒什麼好的下場，還是決定轉移話題的好。他硬著頭皮喝道：「王妃雖然身份尊貴，但是這種對父親說話的態度不太合適吧？為父再無能，也是你的父親，王妃就能這樣沒大沒小，不顧禮儀尊卑？！」

    洛青鸞的臉上又露出那種新奇裡帶著點探究的神情，她面上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洛將軍，你是一直覺得，我還會顧忌和你的父女情分嗎？」

    洛城臉色難看。

    他沒想到洛青鸞會這麼直接了斷的點明，這不等於當面打他的臉嗎？！

    「我若是顧忌，就不會如此和將軍說話了。」洛青鸞明擺著要讓事情難看起來，她語氣不能再嘲諷的道，「何況，將軍哪裡來的自信？覺得搬出來父女情分這四個字來，我就會給你三分情面？！呵！」

    洛城的臉色似是想找條地縫鑽進去。殿內的虹玉聽到清楚，卻只拿了帕子替洛老夫人拭汗，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不是看在祖母的份上，將軍以為本我會在意和將軍府的這點親戚關係？」洛青鸞走動著，一點顏面也不留給洛城，她忽的冷哼出聲，一手指向殿內的方向，「就算是比起虹玉，父親也不如！！」

    洛青鸞說洛城比起虹玉還不如，可謂是十分之扎心了。二人親父女，到頭來，反而比不過一個外人。也是很搞笑了。

    不管洛城臉色再難看，洛青鸞開始咄咄逼人的追問：「虹玉和我朋友一般，還能說些知己的話，父親自我出生以來，可有過半分真切的關懷？」

    「將軍府里，歲月悠長，我卻只覺這裡是一個監牢，父親若真的是問心無愧，就不該此刻還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祖母何辜，只因和父親爭執幾句，就要被她的親兒子推傷，直至脊椎斷裂的地步！」

    「我又敢問父親，在父親眼裡，究竟是富貴權勢更重要一點，還是親人的安康和樂更重要？！你是自私到何等地步，再能將一家人的性命安康都拋之腦後，只為追求自己的歡愉？！！」

    這一通逼問直砸洛城的頭臉，洛青鸞明擺著一點顏面都不留給他，叫他臉色清白轉換，紅紅黑黑，最後青著臉，怒火終於騰騰的燃燒起來。

    「王妃！你便是這般指責自己父親的嗎？！大義之人，哪個不孝悌忠信，王妃這般言辭犀利，又有什麼資格來摘責他人？！！」洛城狠狠地抬起頭，目光陰狠道，「我要去上高陛下，王妃身份高貴，可總有人能管的住王妃吧？」

    洛青鸞冷眼旁觀洛城的怒火爆發，面色冷漠，開口卻是分毫不讓：「請便。將軍大人大可以看看，陛下是覺得哪一方有理。不談王爺、我和陛下的私交，但是這件事論起理來，怕是個明眼的百姓都能看出誰是誰非吧。」

    西楚帝南宮擎曾對洛青鸞有好感，後面做了朋友，彼此也是很信任的交往。楚王納蘭夜，西楚戰神，不久前，更是幫西楚將東宛國收降，是百姓心頭正熱的宛如神祗的存在。

    這兩位，就是洛青鸞最大的靠山。便是洛青鸞自己，楚王妃洛青鸞，醫毒雙絕的妙手回春聖手，收東宛的時候也出了大力，且和楚王總是一體出現，早就在西楚百姓心中奠定下了偉岸的形象。

    洛城有什麼可以和洛青鸞對上的？單憑二人的勢力威信，洛城之於洛青鸞，不異於以卵擊石。想通這一茬之後，洛城又蔫了，剛剛的怒火都如同被冰浸透了似的，消匿於無形。

    洛青鸞雖然不怎麼關心這位父親，但是好歹是朝夕共處了幾年光景，對於洛城的神情，洛青鸞自謂還是熟悉的。看他霜花落葉的模樣，洛青鸞就知道，洛城這是不敢抵抗了。

    正好，洛青鸞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激起洛城的悔過心，對於洛城此人，一己私慾大過天，理是說不通的，洛青鸞已經不再抱有讓其後悔的希望。

    如今重要的是，洛城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