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無用功

    看上去並沒有發怒，蕭宇祁手裡的酒杯卻碎成了齏粉。他不甚在意的換了只杯子，再次斟下杯酒，慢悠悠的晃著。

    「你！」龍愷氣急，再次被蕭宇祁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急得要吐血。

    蕭宇祁果然如龍寧所說的一樣，渾然未見在他身邊抓耳撓腮的旁人，他姿態閒適的嗅了嗅杯中並不算美味的酒水，貼近唇邊就要一飲而下。

    龍愷知道對付蕭宇祁這樣軟硬都不好使的人，只能抓住他的逆鱗來戳，雖然有可能引得人暴怒損人不利己，但是龍愷和龍寧明顯等不了更久了。

    龍愷冷冷的一笑，道：「那太子殿下可知，此番的事情，有一個人已經入了陛下的眼，正被陛下嚴加調查，甚至可能有性命之憂？」

    似乎是直覺方面有所察覺，蕭宇祁忽的轉過了臉，一字一頓道：「你說的那人，是誰？！」

    引得蕭宇祁注意，龍愷很得意，以為他掌握住了蕭宇祁的死穴。龍愷反而不緊不慢起來：「要說這個人，太子殿下倒也相熟。」

    蕭宇祁被他的態度招惹的雙目赤紅，當然也是有酒力的原因，龍愷這般態度，讓他覺得自己的猜測越來越像是真的。他不安道：「到底是誰？！」

    龍愷只想讓蕭宇祁回宮，並不是真的要和他翻臉，此時也無意再吊著他，於是直接道：「楚王妃，洛青鸞。」

    一隻瓷酒杯被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蕭宇祁驚的站了起來，怎麼真的是她？！

    蕭宇祁也想過，有龍愷在騙他的可能，因為龍愷這廝只一心想讓他回宮。可是偏偏是洛青鸞……

    所謂關心則亂，此刻在蕭宇祁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本來龍愷有八分可能在唬弄他，可是別人不知道，蕭宇祁是十分清楚的，洛青鸞就在東宛京城！

    於是這八分可能降為三分。

    東宛京城如今的混亂，蕭宇祁也無比確定正是洛青鸞的手筆，東宛帝會調查混亂的幕後黑手也是意料之中，所以兩廂一結合……蕭宇祁不可能不擔憂。

    「怎麼樣？」龍愷還以為蕭宇祁動搖了，愉悅的勸說著，「太子殿下有情有義，只有重回太子之位，才能有能力幫助自己的知己啊……而且我的女兒寧兒也會從旁協助太子殿下，共謀大事的……」

    龍愷說的意味深長，蕭宇祁卻聽得心不在焉。他相信依洛青鸞的能力，應當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東宛帝查到捉住，但是以防萬一，蕭宇祁覺得還是要去提醒洛青鸞一下比較妥當……

    兀自等著蕭宇祁改口的龍愷一個不注意，就見蕭宇祁一手扣翻了手中還未飲的酒杯，起身就要離去。

    龍愷還來不及震驚，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和龍寧勸了兩次都沒勸下來的酒鬼自己停下了酒，一手已經下意識的去攔蕭宇祁。

    蕭宇祁一心撲在可能有危險的洛青鸞身上，沒留神被龍愷一攔，差點一個迴轉踢過去。

    見是龍愷攔住了他，蕭宇祁嘴角挑起了一抹嘲諷的笑：「知道嗎，龍前輩，從我第一次拒絕你回宮的建議時，你就應該放棄這種想法的。」

    蕭宇祁殘忍的挑破兩人的現實：「因為，雖然我蕭宇祁不得意，但我也不會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而你和龍寧，從頭到尾，都只是在痴心妄想而已。」

    龍愷一怔，他知道蕭宇祁清楚他父女的用心，只是一直從未挑明，此刻卻說的這般明白，龍愷臉色一陣青黃交加。

    「……太子殿下當真不會回東宛皇宮？」龍愷這次真的是垂死掙扎了。

    蕭宇祁又恢復了那副溫文爾雅的君子風範，他輕鬆一笑：「當真，不會。」言罷使了個巧勁，從容不迫的掙脫了龍愷的攔截，步履不停的出了小院的大門。

    直到蕭宇祁的身影消失，龍愷也一直沒有回過神來。

    兩人的交談房內的龍寧聽得一清二楚，知道蕭宇祁離開了，龍寧緊步走出了房門，來到龍愷身邊。

    「父親？」龍寧把手放在龍愷面前搖了兩搖，這才喚回了龍愷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神魂，「父親還顧著發呆呢，這下怎麼辦？！」

    龍寧埋怨著龍愷，衝著蕭宇祁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後又失望的轉向龍愷道：「父親，你都說道這樣的地步了，蕭宇祁還是這樣固執，豈不是故意讓女兒難堪嗎？！」

    「……是啊，做到這樣的地步，蕭宇祁還是不改注意，是不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人呢？」龍愷喃喃自語，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得。

    龍寧暗自一驚，父親這是生了退縮之意？由於距離過遠，最後蕭宇祁和龍愷說的幾句話龍寧並沒有聽清，蕭宇祁到底對父親說了什麼，讓一向不管不顧的父親都心生退意？！

    ……

    是夜，楚王宮。

    納蘭夜粘著洛青鸞幫他換了身上穿的朝服，又只穿著單薄的中衣膩膩歪歪的靠在洛青鸞的腿上。

    寢室里很是明亮，洛青鸞還不想睡，便就著燈火翻看一本醫術。納蘭夜枕在她的腿上，手裡不緊不慢的玩著洛青鸞的一縷髮絲。

    繞成圈，又看它慢慢散開。這樣簡單的遊戲納蘭夜似是百玩不厭，洛青鸞也不管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手裡的線裝書，這是納蘭夜幫她淘來的孤本。

    這樣靜謐的時光持續了一會兒。納蘭夜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洛青鸞道：「青鸞，告訴你個有趣的事。」

    「嗯？什麼？」洛青鸞把目光從醫術上移開。

    納蘭夜盯著洛青鸞好看的眉眼，笑了：「親我一下，本王就告訴你。」

    洛青鸞輕輕的白他一眼，卻還是依言在納蘭夜額頭柔柔一吻。

    納蘭夜眼睛亮了：「再來一下。本王告訴你兩件有趣的事。」

    這次洛青鸞不再縱容他，瞥他一眼後自去看醫書。

    納蘭夜裝委屈：「誰讓青鸞這麼可愛呢，就算不親本王第二下，本王也會告訴你的。」

    洛青鸞看他那樣子只覺得好笑，也不矯情，垂頭又是一吻。

    燈火下，納蘭夜笑了起來，燭光為他鍍了一層溫柔，雖然他在洛青鸞面前已經足夠溫柔。

    「東宛帝的病好了。」納蘭夜交代出了價值兩個吻的趣事。

    洛青鸞轉回了目光：「誰治的？」她本以為納蘭夜就是單純膩歪一下，討個吻罷了，沒想到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目前還沒有查到，不過應當是昨日夜裡的事情。」納蘭夜手裡仍舊握著洛青鸞的那縷頭髮，不甚在意的樣子。

    「想不到東宛也有醫術大家，能治好我下的藥。」洛青鸞沉思，那些藥，她可是著實廢了心思的。

    納蘭夜最喜歡洛青鸞這個自信的樣子，贊同道：「是啊，出乎意料，畢竟青鸞這麼厲害。」

    「若是能會一會這位醫術的高手就好了……」醫痴洛青鸞喃喃道。

    「青鸞開心，能會一會當然不錯，可是你也要當心，不要受傷。本王會心疼的。」納蘭夜叮囑她。

    洛青鸞低下頭，認真的望著納蘭夜的黑眸：「我什麼時候，在有你在我身邊的情況下，讓自己受傷過？」

    納蘭夜笑出聲來：「也是。是本王多憂了。」

    正在兩人交談著事情，同時柔情蜜意的眉目傳情時，楚王宮的宮人來報，有人送信過來。

    納蘭夜的頭從洛青鸞的腿上離開，簡單整理了下衣服，又變身成了威嚴的楚王爺。

    宮人呈上了信後，垂著頭不敢多看的離開了。

    於是納蘭夜又沒有骨頭一樣的瞬間倒回洛青鸞腿上，對這種轉換人格一樣的虛榮心爆棚的行為，洛青鸞表示鄙視。

    飛速的看完信的內容，納蘭夜一臉複雜的再次從洛青鸞腿上挪開了他尊貴的頭顱，同時把信遞給洛青鸞。

    洛青鸞接過了信，先認真觀察了一會兒納蘭夜的臉色，發現這位王爺既像是在憋屈，又像是在發怒，還有一點點的委屈巴巴……

    總結起來，有點可愛。洛青鸞開始好奇是什麼樣的信能讓納蘭夜擺出這樣的表情來。

    心滿意足的看夠了納蘭夜的小表情後，洛青鸞這才展開信讀了起了。

    信很短，問題是，這封信是蕭宇祁寫的。

    洛青鸞心緒也有點複雜，感慨頗多。

    「青鸞，好久不見。展信開顏。無意中得知，父皇已經知道你在京城的消息，萬事小心。願一切安好。蕭宇祁上。」

    洛青鸞語氣複雜道：「沒想到，蕭宇祁還活著……」

    納蘭夜語氣更複雜：「是啊，剛活過來就忙著給你送信示警……」

    咦？洛青鸞忙抬頭去看納蘭夜的表情，果然看見納蘭夜酸氣直冒的盯著自己，眼神里是越來越濃郁的怨念。

    就算是剛剛的燈光濾鏡，也沒辦法削減掉楚王爺的吃醋加成。

    洛青鸞失笑。

    「什麼叫「剛活過來」，他本來就沒死好嘛。」洛青鸞半嗔半樂的說他。

    「青鸞你還維護他，你不會是心裡有他吧……」納蘭夜開始無理取鬧，若是讓納蘭夜手下的一群鐵骨錚錚的漢子看到自家王爺這種表情，一定會驚掉了下巴吧。

    洛青鸞無奈：「你不要鬧。我和他的一切你都很清楚，我心裡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你也很熟。你再無理取鬧的話，我要生氣了。」

    聞言，納蘭夜乖乖收了一身神通，正色道：「本王還以為，蕭宇祁此人早已死在本王手下了呢。」

    「沒錯，沒想到他還活著不說，還給我們送來示警的信。」洛青鸞也頗多感慨。

    她和蕭宇祁，先是交心做知己，後來知己變敵人。納蘭夜出手，洛青鸞也以為蕭宇祁必死無疑，如今……真是世事難料啊。

    蕭宇祁送來信，提醒她身份已經暴露，這份關懷洛青鸞能明白，也喚醒了一絲之前交心的時候那種被照顧的熟悉感。

    但是，但是洛青鸞已經不再在乎了。

    是是非非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善惡，更何況，一個人的善惡也不是能被定性的，因為人真的是一個善變的動物。然鵝，是是非非可以幫助我們看清，兩個人，是不是能走到一條路上去。

    不是同路人，再怎麼勉強，也只是無能為力，害人害己而已。

    正如她洛青鸞和蕭宇祁。

    罷了吧。

    洛青鸞徹底看開了，蕭宇祁只能作為她生命里一個非友非敵的人物存在了，其他的，再不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