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質疑

    明明是一句隨口的話，但洛青鸞卻聽出了一絲試探。

    來意？

    蕭宇祁果然試探她了，想知道她的目的？

    隨意掃了一眼，洛青鸞已經看清了內殿的情形。昏暗的宮室內沒有開窗，陽光透不進來，陳設並沒有多少，一張還算大氣華麗的床榻，篆刻著精緻的牡丹花圖案，如今已經顯得無比陳舊了。

    地板上凌亂的腳印，更顯得灰塵累積了厚厚一層，那碗被打碎的剩飯被踩的泥濘不堪，加上倒在地上的屍體，還積淌了一灘鮮血，簡直讓人不堪入目，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角落的宮燈布滿了青色的銅鏽，顯然已經好久沒有點亮過了。宮柱上的輕紗也褪去了明快的色彩，陳舊的充滿了腐朽的味道，殘破不堪。

    「你……就住在這樣的地方？」洛青鸞輕輕問道。

    「呵呵，南宮擎沒殺我就算好了，我還能奢求什麼富麗堂皇的居所嗎？」蕭宇祁慘然一聲，道盡了他這些日子的心酸。

    眼神一轉，他沉聲道：「既然你來了，那正好，青鸞，拜託你出去告訴南宮擎一句，既然他答應了賭注，那就公平對待，如此苛刻我，難道這是公平嗎？」

    洛青鸞直直看著他，只問了一句：「那你想怎樣？」

    「賭注，不過是納蘭夜提出來的，南宮擎答不答應，那是他的事，要不要苛待你，也是他的事。他是西楚之王，怎麼做是他的自由，權利，我干涉不了。而且蕭宇祁，你可知道，雖然東宛帝答應了你和納蘭夜的武比，但你可知道，東宛帝也提出了一個要求，要我和醫賭一局？」

    眼神一動，蕭宇祁微微垂頭：「我……我其實也沒想到父皇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果然知道了！」

    洛青鸞突然一句，仿佛察覺了什麼，笑了起來：「蕭宇祁，之前是誰告訴你，東宛方面要和我醫賭的？不然你聽到這個消息，怎麼絲毫沒有驚訝？」

    「青鸞你……」

    蕭宇祁啞然，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間，竟然被洛青鸞詐出了話。

    如此聰明的女子，他稍不留意就上當了，簡直是他的克星。可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怎麼甘願用生命去守護，去保護她的安危呢？只可惜，這一切她都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回答不出來了？」

    洛青鸞上前一步，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在蕭宇祁俊逸的臉上。

    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她明白，若是蕭宇祁至今不死心，又在盤算什麼陰謀詭計，只怕到時候的傾國豪賭又要發生一場亂子。比起之前，絕對有過之而無不見。

    「就不能消停一下嗎，為什麼你總是要……」

    「我總是？青鸞，你真的就這麼誤會我？」

    蕭宇祁突然打斷了洛青鸞話，用一種很無奈，很痛恨，很傷感的語氣低吼了出來：「我現在淪為階下囚，被人羞辱虐待，你是不是就高興了？是，之前是我對不起你，做了哪些不該做的事，但我的身份，由不得我選擇，你就不能理解嗎？」

    想起自己做的那麼多，卻得不到感激，甚至還和她反目為仇，蕭宇祁就不知道當初自己的選擇對不對。

    眸中沒有任何憐憫，依舊清明的仿佛一塊水晶，洛青鸞正色道：「蕭宇祁，你現在是咎由自取，為了一己之私你害死那麼多人，還想要我理解你？」

    「是的，曾經我挺欣賞你的，還將你當成知己好友，可正是如此，我才上了你的當。如果你還想著曾經的情誼，我勸你不要再亂來了，就算這次你輸給納蘭夜，也不至於死。等回到東宛，你再好好跟你父皇解釋一番……」

    一直到洛青鸞說完，蕭宇祁都沒有開口。

    殿宇中死寂下來，仿佛化不開的清冷，沒有絲毫生氣。

    直到現在，洛青鸞都看不透蕭宇祁的內心想法，這個男人一旦真的動起心眼，幾乎和納蘭夜一樣陰沉，讓她猜不透，看不穿，只能小心防備。

    「如果，我說如果……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相信嗎？」不知沉默了多久，蕭宇祁終於試探著，說出了這一句話。餘音裊裊，聽得洛青鸞心神一震。

    「為了我？」她有些不明白什麼意思。

    是的，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

    蕭宇祁明白，父皇遭受嚴重的打擊，一心想要剷除洛青鸞和納蘭夜，縱然他纏綿病榻，但身為一國之君，同樣有這種能力和威望。只要他一聲令下，東宛皇室的死士傾巢出動，納蘭夜和洛青鸞再是厲害，依舊防不勝防。

    要滅了西楚，或許沒那麼容易，可要幹掉兩個人，那就容易多了。

    為了阻止這一切，蕭宇祁可以不在意納蘭夜的性命，反正納蘭夜和他無關，但他不能不在意洛青鸞的 生命安危！她是他這一生最看重的女子，即便無法擁攬入懷，也渴望和她持續一輩子的友情。

    用這份友情，來維持他和她之間的緣分吧……

    「你相信嗎，青鸞？」帶著期盼，蕭宇祁問了出來。

    沒有回應，他等待的，只是一片沉默。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兩人都沒有說話，蕭宇祁靜靜的看著洛青鸞，心頭忐忑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問出口，他沒有多餘的奢求，只希望得到洛青鸞一句理解，相信就好。

    「是嗎？」

    可洛青鸞的回答，終究讓他失望了。

    一身清麗的白衣，洛青鸞站在距離蕭宇祁三步之處，心神沒有絲毫動搖。

    「我只問你一件事，昨天空明殿發生的事，你可知情？」這才是她來找蕭宇祁的目的之一，她要知道這件事他是不是參與了。

    空明殿，王太后中毒之事？

    蕭宇祁自然明白，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他安排言五，指使瑤貴妃龍寧去乾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洛青鸞手中的那件靈物——千年冰蠶！

    只是洛青鸞來的太快，還沒到晚上，他沒有得到言五的稟報，並不知道他是不是成功了。但看洛青鸞這幅興師問罪的樣子，該不會是……

    下意識的就有些擔心，蕭宇祁不確定言五派人的偷襲是不是傷到洛青鸞了，衝著她上下打量：「怎麼了，空明殿出了什麼事？聽說那裡是西楚太后清修之地，難道是太后出了什麼意外？」

    盯著蕭宇祁疑惑的臉，洛青鸞一字一句道：「你當真不知道？」

    蕭宇祁回答的很篤定：「不知道。」

    他在乎的只有洛青鸞，至於其他人，死了也和他沒有關係。

    「那好，我就告訴你！」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怒氣，洛青鸞陡然提高了聲音：「有人暗中潛入，對王太后下了毒手，如果不是發現的及時，只怕現在太后已經出事了。蕭宇祁，如今宮中之後你最可疑，你說，是不是你派人對太后下手的？」

    聽著洛青鸞的話，蕭宇祁一副莫名又委屈的樣子：「青鸞，我都身為階下囚了，怎麼還能做出這樣的事？王太后出事也能怪到我頭上，難道西楚隨便什麼人出了問題，都是我做的？」

    「不是你又是誰？」洛青鸞咄咄逼問。

    「我怎麼知道！」蕭宇祁低沉一吼，仿佛將渾身壓抑的怒火都噴薄而出，粗重的喘息著。

    難道真的不是他？

    洛青鸞依舊褪不去心頭的懷疑，眼神冷冷道：「好，那我問你，就算王太后的事不是你指使的，那昨天我回宮的路上，派人來搶我身上的東西，那伙人是不是你派的？」

    「如果不是我運氣好，還有侍衛保護，只怕不死即傷！」

    「什麼，青鸞你……」

    蕭宇祁陡然急了，一把拉著洛青鸞的手，上下打量，生怕她真的出了事一樣：「你哪裡受了傷？出了什麼事，他們對你怎麼了？」

    「你還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緊張什麼？」

    蕭宇祁的態度越發證明了什麼，洛青鸞不確定他是在掩飾，還是真的擔心傷了她，一旦心裡起了懷疑，曾經的相信再也回不來了。

    強行甩開蕭宇祁的手，洛青鸞後退幾步，一臉清冷的道：「如果你不知道東宛和我比試醫賭的事，或許我還會相信你。可你早就知道了，還知道你以前送給我的千年冰蠶能治癒一切病患，那麼昨天的偷襲就說得通了。蕭宇祁，我不想聽你解釋什麼，一切都證明了。」

    被洛青鸞輕而易舉的猜中，蕭宇祁越發感慨她的聰明。

    如果二人互為朋友，那麼她的聰明值得他欣賞，引以為傲，可眼下二人乃是敵對關係，洛青鸞太過聰明，一猜就透，他就不免處於被動地位了。

    「青鸞，你真以為我會做這種事？我會對你下手？」

    蕭宇祁搖搖頭，滿臉苦澀：「你太小看我了。」

    「千年冰蠶是我心甘情願送給你的，因為只有在你手上，這等神物才能發揮該有的作用，不至於暴殄天物。雖然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可我永遠都不會對你不利的，你就不想想，我何曾傷害過你？」

    「我在普濟寺差點死，難道不是你乾的？我失去記憶，被你矇騙，還連累林逸軒差點出事，納蘭夜千里奔波，這不也是你乾的？」聽著蕭宇祁一次次的狡辯，洛青鸞止不住怒意：「枉費我信任你，蕭宇祁，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根本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無法言說，無法傾訴，蕭宇祁第一次嘗到了這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