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房間中氣氛變得詭異起來，三人都沒有說話。

    沐小魚面無表情的看看冷離，又看看洛青鸞，一時間，她整個人仿佛蒙上了一層晦暗，轉過身去，陷入了記憶的沉思中。

    臉色越來越難看，腮幫子微微鼓了起來，之前還嬌俏可人的沐小魚一下子陰沉了。

    看著她的後背，冷離有些擔心，但洛青鸞並沒有出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洛青鸞也開始覺得有些壓抑，想要放棄的時候，沐小魚卻開口了：「是啊，師父的死，我怎麼會不記得呢？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聲音帶上了一抹飄忽，空洞中還有強烈的恨意和不甘，沐小魚回過頭來，一張小臉已經陰鬱一片，透著和年齡不符的仇恨。

    「師父渾身都是血，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狼狽的樣子……師父在我心裡，一直都是那麼慈祥和藹，神仙般的人，可他們竟然、竟然傷了師父。」

    慢慢的在房間裡踱步，沐小魚一邊說一邊走，她的眼神並沒有看洛青鸞和冷離，根本毫無焦距，只有恨意和漠然越發深刻，充斥了她整個人。

    「那一晚，好黑，好恐怖……到處都是喊殺聲，火把點燃，就像幽魂一樣追著我們不放。師父帶著我，好不容易才逃到一個村里，恰好遇到前來尋我們的二師兄。當時，我真的以為我們得救了……」

    聽到這裡時，洛青鸞看了看冷離，想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點點頭，冷離心中震撼不已，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沐小魚說的，雖然有一部分他不知道，但看她說的如此深刻詳細，猜想應該不至於是幻想出來的。那麼說，難道眼前的沐小魚真的就是死去的沐小魚嗎？而不僅僅是沐小蘇的第二人格？

    冷離甚至想到另一個可能，或許洛青鸞說的第二人格，根本就沒這回事，實際上就是沐小魚的魂魄附在了哥哥沐小蘇身上。

    但此事太過重要，重要到他根本不敢有絲毫大意，更不敢隨意下結論的程度。

    真與假，他需要繼續分辨，聽沐小魚說下去。

    「是，後來我趕到了，見到了你和爹！小魚，你還記得後來的事嗎？」冷離試探著問道。

    沐小魚木然的看了冷離一眼，沒有回答他，但卻繼續說了下去：「後來我和師父，還有二師兄，逃出了村子。追兵實在太多……師父也受了傷，我已經快要昏迷了，全靠師父抱著我。二師兄一個人，根本打不過……人太多了，到處都是火光，我們被逼到了懸崖上。」

    冷離渾身一震，大半年前的一幕浮現在眼前。

    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事，那天，他好容易找到父親，卻發現父親和沐小魚都受了傷。根本來不及詢問，必須儘快轉移到安全之地，三人迅速逃離了那個村子。

    當時的情形，和沐小魚說的一模一樣，親身經歷過的冷離怎麼可能忘記？

    那一晚，他和父親，以及瀕臨昏迷的沐小魚最終被逼到了一座懸崖上。面對圍山而來的追兵，冷離完全想像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父親才會惹來這麼多人。只是看這些人的裝備和武功，應該是和東宛皇室有關。

    「無路可走了，我們終於跳了下去……」

    當沐小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冷離眼瞳一縮，猶如憑空響起一道炸雷。

    此後的整整一天，他就和父親、沐小魚泡在骯髒渾濁的黑水潭中，等待著命運的判決。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如何才能躲過追兵，如何才能保住性命活下去。

    追兵下到懸崖下搜查的時候，他們不得不潛入黑水中躲避，屏住呼吸，任憑黑水中各種蟲子、淤泥附著在身上……死神擦肩而過，最終他們躲過了搜查，當追兵離開後，他們才狼狽不堪的從黑水潭中出來，可那時候，沐小魚已經沒有了氣息。

    直勾勾盯著沐小魚，冷離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小魚，之後呢，你還記得嗎？」

    「之後……之後就……」

    沐小魚眉頭皺了起來，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眼神越來越迷茫，表情很是痛苦，神情也焦躁起來，但好半天也就說不出什麼，喃喃自語：「後來，我怎麼想不起來了？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想不起才對了！

    洛青鸞也猶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沒想到今晚的收穫會如此大！

    如果按照事情的發生，跳下懸崖的沐小魚很快昏迷過去，然後香消玉殞在黑水潭中，後面的事她當然想不起來。如果說的出來，才證明她之前的話都是編造的，或者是聽說的、聯想的。

    說不出來，才有可能說明，她是沐小魚。

    越發覺得匪夷所思了，洛青鸞從來沒有聽說過第二人格能夠攜帶原主的記憶這種案例。如今的沐小魚人格雖然還沒有完全證明，但至少目前所說的都無法挑出問題。

    想要證明這一切究竟是沐小蘇幻想出來的，還是當真有第二人格沐小魚，甚至有可能是沐小魚的靈魂附在沐小蘇身上，必須進一步的驗證。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沐小魚說出這件事的整個前因後果，因為當時只有她和冷霆在一起！

    眼看著沐小魚表情越發迷茫，眼神越來越亂，洛青鸞立即安慰她：「小魚，想不出來沒關係，那你說說，之前你和師父下山，他帶你去了哪裡？」

    「師父帶我去了哪裡？」接收到洛青鸞的引導，沐小魚喃喃自語。

    「去哪裡，哦，師父帶著我下山，去的東宛國京城……」

    終於，眼神又慢慢清明了起來，沐小魚自言自語道：「每次師父帶著我下山，都會去京城。那裡有好多有趣的……好多人，好多店鋪，還有好吃的，師父每次都要去天然居坐坐，喝一壺冰泉飲，我喜歡吃那裡的酥棗糕，又香又甜！」

    臉上泛起了笑容，她仿佛暫時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又想起了曾經那些美好的過去。

    聽她喃喃回憶了半天，說冷霆帶她去做了什麼，看了什麼，又辨認了那些藥鋪的藥材品質，還幫人坐堂問診，治好了什麼怪病，她又學到了什麼。

    看沐小魚情緒基本穩定下來了，冷離卻忍不住了。

    「小魚，你和師父最後一次下山，究竟去做了什麼重要的事，見了什麼要緊的人？」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只要知道這點，就能夠順藤摸瓜，找出整件事的真相。

    洛青鸞哪裡不知道冷離這麼問的原因？

    只怕不止是冷離，就連她，還有納蘭夜，包括他們所有同門，都想知道最後一次冷霆帶著沐小魚下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一瞬不瞬的盯著沐小魚，看著她的表情、眼神，每一個微妙的細節動作，等著她說出一個驚人的事實。

    心越發懸了起來，兩人聽著沐小魚的聲音響起，從下山來到京城，前幾天的有趣見聞說起。雖然沐小魚一直重複，甚至囉嗦說著一些細節，比如吃飯、買零食等無關緊要的事，但他們都沒有打岔。

    「那天，我和師父在天然居吃飯，聽到掌柜說了一件事……」說到這裡的時候，沐小魚的聲音就像被突然剪斷一般，戛然停止。

    「什麼事？」冷離立即道。

    「……」沐小魚頓住了，好半天說不出來，「什麼事……好像、有人病了？可是誰病了？師父後來帶著我……去了、去了……」

    仿佛記憶斷開，她說不下去了，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痛苦的表情。

    「小魚！」冷離大喊一聲。

    怎麼能這樣？怎麼能到了關鍵時刻，她又說不下去了？這是一個新的發現，從沐小魚的隻字片語中，冷離和洛青鸞聽出她和師父應該是去給人看了病，可究竟是什麼人，生了什麼病，住在什麼地方，這些卻無從得知。

    只要沐小魚說出來，他們就可以驗證是否是真實了。

    猛地起身，冷離急切的扣住沐小魚的肩膀：「好好想想，小魚，你和師父究竟去了哪裡，是不是給人看病去了？」

    「看病……是看病，好像是……」

    「誰病了，是男是女，住哪裡？！」

    「誰？誰……」沐小魚完全回答不上，表情又痛苦起來。

    可冷離已經控制不住了，他根本沒想到今晚跟著洛青鸞來看找沐小蘇，竟然會發現沐小魚的人格如此神秘詭異，更沒有想到沐小魚的人格竟然能說出這麼多以前他不知道的事。

    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一個希望，都是能夠讓他去調查的一個方向！

    「小魚，你一定要想起來啊，到底那人是誰？」

    隨著冷離的暴喝，急切的逼迫，沐小魚痛苦的捂住了頭。她想掙脫，可冷離用力的扣住她的肩頭，掙脫不出，她驚呼：「疼，二師兄……」

    「想起來啊！你說啊！」

    「我疼，放開我！」

    沐小魚用力掙紮起來，眼神狂亂，冷離卻同樣陷入了仇恨之中，只想找到真相為父親報仇，渾然沒有注意到沐小魚已經承受不住了。

    他用力的搖晃著她，沐小魚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捂著頭尖叫不已，劃破了房間中的寧靜。洛青鸞一看不好，只怕再逼就會出事了，立即上前阻止。

    「冷離，不要問了，放開小魚！」她大聲道。

    「小魚，你想起來啊，你說啊！你怎麼能夠忘記？」

    「我不知道，好痛，我的頭……」沐小魚痛苦的滿臉扭曲，整個人已經站不起了。冷離依舊抓住他，手腕緊扣的幾乎能夠聽到他的關節哥格格作響。那種壓抑了多時的瘋狂一旦爆發，只怕會將兩個人都吞沒。

    驀的，洛青鸞一指對準冷離後頸點去，只見她兩指間寒芒一閃，冷離渾身一震，終於鬆開了沐小魚，軟軟的倒了下去。

    洛青鸞趕緊扶住沐小魚，在她抱頭大叫時同樣快速點在她後頸中。聲音戛然而止，等洛青鸞扶著她坐在榻上，不過片刻，她就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著昏迷不醒的兩人，洛青鸞無奈的搖搖頭，還沒想出應該怎辦，就聽到門口傳來了了陳虎大咧咧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小蘇？呃……王妃也在？」

    來得正好，洛青鸞立即讓陳虎將昏倒的冷離也扶了起來，隨即給他按摩了兩下，很快冷離醒了過來。陳虎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洛青鸞也沒解釋，重新清醒過來的冷離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急切，後悔不已。

    可是，等一刻鐘後，沐小魚醒過來，卻完全不記得剛才自己說了什麼了。

    「二師兄，小虎哥，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沐小蘇摸著自己還有些疼痛的頭，一臉茫然：「王妃，你……你來多久了？剛才我、好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