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永寧宮中，寂靜無聲，只有八寶鎏金檀香爐中的煙霧裊裊上升，又轉淡不見。

    洛青鸞坐在床榻前，帷幔已經卷開掛在兩旁，蘇怡披散著長發躺在床上，面色慘澹，只有唇上還有一絲粉紅，猶如一朵被雷雨摧殘後的牡丹花。

    既然必須要做，洛青鸞就必須抓緊時間。

    只是事關蘇怡的身體健康，有些話她必須要說清楚。就算是她親自用藥，但用藥的後果卻是無法控制的，一旦蘇怡以後再也不能懷孕，如此嚴重的後果，洛青鸞希望她先有個心理準備。

    輕輕的握住蘇怡的手，冰涼骨感，幾乎感覺不到溫度，洛青鸞心頭微嘆，卻只能鼓出一個笑容：「蘇怡，現在感覺如何，還痛嗎？」

    「好多了，青鸞，真是多虧了有你。」

    音調比平時略小，蘇怡微微一笑，唇瓣輕啟：「對了，之前我聽你說，我是懷孕了嗎？剛才問陛下，陛下也沒說，看他著急的樣子，又不是第一次了。」

    隔著被子，她輕撫著腹部，明明還平坦的位置，卻仿佛已經能夠感覺到什麼了。唇畔揚起一抹笑容，眉頭又微微一蹙，「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這麼痛，青鸞，孩子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看蘇怡這麼歡喜的樣子，洛青鸞幾乎都不忍說了。

    如果能夠治得好，她一定會好好幫蘇怡治療調養，可是……這根本不可能！

    不想蘇怡繼續幻想下去，洛青鸞只能打斷她道：「蘇怡，你這次懷孕，有些話我必須告訴你。雖然一定不好聽，而且還會讓你傷心，但我一定得說。你先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難過。」

    「青鸞……」

    臉色頓時就變了，蘇怡盯著洛青鸞，唇邊控制不住抖動起來，「你、你要說什麼？」

    其實突然腹痛的時候，她就有預感了，只是當時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後來聽洛青鸞說她懷孕，她還一喜，可隨即那種劇痛就差點讓她暈過去。

    從來就不知道正常的懷孕會經歷這樣的劇痛，蘇怡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想著洛青鸞醫術高明，就算她有點小問題，也應該不會有大問題，才一直抱著僥倖心理。

    洛青鸞點點頭，神情很是嚴肅：「我要說什麼，你應該大致猜得到了，你這次懷的這個孩子，不能要。而且必須趕緊流掉，否則時日一多，就會影響到你的身體，嚴重的話，還會危及生命。」

    如此清楚明白的話，徹底打碎了蘇怡最後一絲僥倖。

    她才知道自己懷孕了，還沒來得及高興立即就得知，這個孩子保不住，還必須儘快流掉！對於她來說，簡直是太殘忍了。

    幾乎是瞬間，眼淚就流了出來，蘇怡緊抓著被子，顫聲道：「青鸞……能不能，有別的辦法，或者……」

    「不能！沒有！一丁點可能都沒有。」洛青鸞立即道。

    沒有絲毫猶豫，她必須讓蘇怡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否則她生出希望，堅持要保胎試試，或者讓她開藥調理，一旦拖延了時間，後果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

    除了擁有前世經驗的他洛青鸞，只怕就算是太醫院醫術最高明的胡太醫，都說不清楚這個胎究竟能不能保，會有什麼危害。因為他們根本不了解胎位異常的情況，自然就不了解後果有多嚴重了。

    「青鸞，為什麼……」沒想到洛青鸞說的這般殘忍，沒有給她一丁點希望，蘇怡眼眸一閉，淚水順著臉龐就劃了下來。

    「蘇怡，不是我不幫你治，但凡有一點希望，我都會盡力幫你的。但這一次不一樣，你這胎像的問題解釋起來很複雜，我也不知道如何說才能讓你明白。」

    洛青鸞咬咬唇，頓了頓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害你的。」

    「可是……」蘇怡點頭，已經淚眼朦朧。

    知道是一回事，但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事情來的太突然，她連回神的時間都沒有。

    正在這時，外間傳來了太監小喜子的聲音：「太后娘娘駕到——」

    微微一頓，蘇怡轉頭一看，洛青鸞也立即起身，就見王太后匆匆而來。鬢邊的鳳釵不斷搖晃，臉色更是微紅，心口不停的起伏，顯然她是一聽說消息就直接趕過來了的。南宮擎跟在她身後，一副來不及說的樣子，欲言又止，有口難言。

    一看到蘇怡，王太后還來不及坐下，就急切的問：「阿怡，你可是有了身孕？」不等蘇怡回答，她已經止不住的笑了起來，很是寬慰：「好啊，好啊，哀家就是剛聽說你懷孕了，這才連忙趕來看你的。」

    她又看著洛青鸞，喜不自勝道：「青鸞，還好有你在。哀家聽說，剛才阿怡腹痛不止，你診斷了才知道她懷孕的，對吧？幸好你在場，老天保佑，不然阿怡要是動了胎氣，那就麻煩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王太后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口中喃喃自語。

    「母后……」看著王太后如此欣喜的樣子，南宮擎都不知道如何說了。

    難道告訴她，蘇怡這個孩子根本保不住，必須儘快流掉，否則連她都要出事？可看著王太后歡喜的都求神保佑了，南宮擎越發心頭苦澀，蘇怡更是眼圈一紅，幾乎又要哭出來。

    「太后，不是這樣的，皇后娘娘這次意外懷孕，其實……」

    這才發現南宮擎和蘇怡都不如上一次得知有孕般高興，王太后總算察覺不對勁了，聽了洛青鸞這句有頭沒尾的話，她更是心頭一咯噔：「青鸞，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阿怡這一胎有問題？」

    略一躊躇，洛青鸞還是點頭：「是，太后，皇后娘娘這一胎，只怕是保不住。」

    「什麼？保不住？」

    王太后驚呆了，根本沒想到自己興高采烈的來，卻聽到如此難以置信的消息。

    南宮擎成婚已經一年多了，至今卻只有一個孩子。因為喜歡蘇怡，也管不了南宮擎，王太后這才沒有干預兩人，任由南宮擎專寵蘇怡一人。

    就連之前一次充實後宮，現在看來也成了擺設，至今為止南宮擎頂多順道去李嬪等人宮裡坐坐，片刻就走，根本沒有留寢，導致其他妃嬪敢怒不敢言，只能偶爾在王太后面前發發牢騷，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成天盼著蘇怡能夠再生一個，王太后為此日夜吃齋念佛，就希望她能夠儘快懷孕。這下好容易聽說有了，可轉眼就得知……竟然保不住！？

    「不，不可能的，絕對不行。」王太后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喃喃自語：「好容易才有了第二個，怎麼能保不住了？這究竟是……」

    她猛然抬頭，盯著洛青鸞道：「青鸞，你的醫術是最好的，你告訴哀家，皇后這一胎能保住，是不是？」

    從這堅定的近乎命令的語氣看來，洛青鸞再是很少和王太后相處，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了。只怕是因為先帝去世後，王太后才將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孫子輩身上，因此格外重視皇嗣。

    蘇怡自從生下孩子後，大部分時間都王太后在看著，但一個皇子顯然不夠，她希望南宮擎能夠子嗣昌盛，這才對西楚穩定和未來有好處。如果不是想著南宮擎畢竟成婚不久，只怕她都再讓南宮擎擴充後宮了。

    對於王太后的意思，洛青鸞明白。

    只是，她也無可奈何。

    「不敢欺瞞太后，皇后娘娘這一胎，我剛才已經看過了。」洛青鸞眼帘微垂，一字一句正色道：「的確是不能留，否則，皇后娘娘性命難保。」

    「性命難保……」王太后眸子一縮，咀嚼著這四個字，頓時感覺天旋地轉般，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母后！」南宮擎一聲驚呼，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好容易和兩個宮女將王太后攙扶的坐在軟塌上，南宮擎才鬆了一口氣。洛青鸞知道王太后是一時心急，這才急火攻心差點暈倒，上前給她按摩了一下太陽穴，又掐了掐人中，等她休息了片刻，這才停了手。

    「母后，你可不要嚇兒臣，保重身體啊。」南宮擎一臉擔憂。

    這邊床上還趟著蘇怡，這邊母后別又急病了，才弄得一團糟。

    喝了杯熱茶，緩和了一些，王太后眼巴巴的看著洛青鸞，又看了看床上的蘇怡。洛青鸞明白她的意思，雖然沒有說，但意思還是希望她能夠保證蘇怡這次的懷孕。

    人力不可為，洛青鸞也沒法，就連前世更加先進的醫學而言，對於這種情況也是無能為力的。她只能搖搖頭，說了些安慰的話。

    「那……那皇后這次，會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影響？」王太后猶豫道。

    這同樣是她關心的問題，若是蘇怡身體因為這次小產有恙，只怕對於未來的子嗣生養，就麻煩了。

    洛青鸞道：「太后放心，我一定會開最好的藥，給皇后娘娘調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上天保佑，皇后娘娘不會有事的。」

    「這樣嗎？那好，哀家明白了……」王太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成事在天，那就是要看天意了？

    洛青鸞再是沒有明說，她也懂了，只怕皇后從此以後，都再也不能懷孕了。

    送走神情頹然的王太后，洛青鸞再次檢查了蘇怡的狀況，趕緊開方送去煎藥。為今之計，只有開藥保守治療，希望能夠用藥物化掉，再慢慢調養身體。

    至於由此會不會造成蘇怡身體損害，此後再也不能有孩子，洛青鸞也不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