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腿傷

    回想往事，那晚的騷動，漫天的火光，還有往日猶如神人的父親，同時也是他的授業恩師，竟然會身受暗傷的出現，冷離至今恍如噩夢。

    當時根本來不及多問，冷離匆匆帶著冷霆和沐小魚離開，卻在途中被追兵發現，不得不倉皇而逃。追兵的呼喊，因為狂奔而造成內傷加劇，冷霆渾身是血，冷離抱著昏迷的沐小魚激戰，渾身是傷，最終父子二人被逼到了山崖之巔。

    面對身後的追兵，一番拼殺後，二人被迫跳下了懸崖，卻僥倖落入了一汪黑水潭中。

    「似乎那些東宛人也知道這懸崖下危險重重，只派了幾個人來查看，匆忙敷衍中並沒有發現我們躲在那黑水之中，才算逃過一劫。」冷離仿佛陷入了回憶中，手輕輕撫在腿上，臉皮抽搐，極其痛苦。

    本已經受傷的腿，就是因為在那黑水潭中浸泡，以至於落了個鑽心的癢麻，就算後來尋了大夫治療，也收效甚微。自此之後，冷霆的傷勢被黑水惡化，回到師門沒幾天就過世了。

    「而小魚師妹，那一晚直接就沒醒過來……」

    聽著冷離故作淡然平和的語氣，納蘭夜感覺到了他深藏心中的悲涼和痛苦。一夜之間，整個天都變了，師父的去世給冷離帶來的傷痛，他是能夠理解，並感同身受的。

    「所以，大師兄，我能肯定追殺爹和師妹的人，就是東宛的皇室，否則那些官兵怎麼會如此大張旗鼓，不惜擾民也要抓到他們？」冷離一字一句，目光清冷中透出強烈的寒意，「只是那晚太緊迫，跟沒有時間詳說，等回了師門，我爹他……」

    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冷離面色黯然，沒有再說下去。

    他至今也想不通，究竟爹和師妹出了什麼事，會惹上了東宛皇室。如此三緘其口，隻字片語也不給他說，還讓他發誓不得泄露丁點。想來如果不是事情極其嚴重，牽一髮動全身，甚至會影響到整個師門，他爹也不至於會閉口不言，寧死也不讓他們報仇！

    雖然了解不多，但納蘭夜總算確定了。

    師父竟然是惹了東宛皇室，才被追殺以至於重傷而亡！

    眼中的寒意凌冽，即便已經儘量控制了，納蘭夜也控制不住心頭想殺人的憤怒。一片赤紅，漫天血光，如果此刻蕭宇祁就在面前，只怕他真的控制不住，會逼問他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血債血償了！

    沉默良久，納蘭夜渾身的殺氣才慢慢平靜，眼神一轉，又落在了冷寒的腿上。

    「冷師弟，你的腿可以讓青鸞幫你看看，應該能治好。」

    治好？

    冷寒淡淡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半年來，他被這腿傷折磨的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幾乎已經習慣了。最初的時候，毒傷發作時那種痛苦，幾乎讓他恨不得一死了之，好在沒兩月，小蘇自學醫書，竟然緩解了他的痛苦。雖然無法徹底治癒，但比起最初也輕鬆了不少。

    偶爾隱藏身份下山，去看了幾個據說有名的大夫，也一展莫愁，沒有半點效果。

    回看著楚王妃那嬌俏又颯爽的樣子，冷寒並不覺得一個千金小姐有治好自己腿傷的本事。如果不是她是大師兄的王妃，只怕路上見到，他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多謝大師兄，不過我這腿傷很是麻煩，就不麻煩王妃了。」冷寒淡笑。

    一句話就聽出了自己師弟的意思，不相信。但納蘭夜也不奇怪，如果不是他經歷了那麼多，他也對這小女人抱有師弟同樣的想法。最初之時，他不也對她抱有偏見嗎？

    發生的事無法改變，納蘭夜只能接受現實，但眼前冷寒的腿傷是可能治癒的，他自然不會任由冷寒誤解。

    「走吧，不用磨蹭了，去梨香居讓青鸞給你看看。」納蘭夜起身，臉上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閃光。他的小女人，是能夠讓他自豪，與有榮焉之感的。

    冷寒不得不站了起來，卻期期艾艾道：「大師兄，真的不用了，不用麻煩王妃……」

    「你可是不信？」納蘭夜看著他。

    「我……」

    唇角一勾，納蘭夜忍不住笑了起來，之前煩悶焦躁的心情好了幾分：「哈哈哈哈……冷師弟，你若是因為青鸞是個女子就小看她的醫術，那可就錯失良機了。你們剛來西楚，很多事都不知道，青鸞的醫術可是人盡皆知的，等會你親自試試就知道了。」

    不容分說，納蘭夜一手扶著冷離，帶著他出了墨雨閣，朝梨香居而去。

    既然這樣，冷離也不拒絕了，衝著大師兄這份心意，他只能試一試，反正不成也沒什麼。「那好，就勞煩王妃了。大師兄，至於小蘇師弟的事……」

    沉吟片刻，他臉上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明晚上，大師兄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不覺有些奇怪，但納蘭夜並沒有多問，只嗯了一聲。

    等兩人到了梨香居，洛青鸞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算準了納蘭夜會帶著冷離來，她對他這個師弟感覺也不錯，自然是要出手試一試了。檢查所需的銀針，開方子的紙筆，以及藥箱裡的一應工具都準備齊全，一看到冷離和納蘭夜進來，她淡淡一笑，迎了上去。

    「來了。」她笑看著納蘭夜。

    隨意坐下，納蘭夜一撩衣擺，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點頭道：「青鸞，冷師弟這腿傷就拜託你了。」

    冷離卻似有幾分不自在，一張俊臉微紅，訕訕道：「王妃，在下這腿傷……是泡了毒水後引起傷處化膿感染，已經深入骨髓。在下已經看過很多大夫，只能緩解抑制，都說沒法治好的。如果王妃……」

    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洛青鸞只笑笑：「無妨，我先看看再說。」

    施施然走過去，洛青鸞在冷離面前蹲下，後者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任由她掀開自己的褲腿，用一雙纖細猶如春蔥的手，一點點在腿部敲打、揉捏，半點沒有男女大防。

    她檢查的極其認真，甚至還讓他褪去布襪，也不嫌棄，那熟練的手法和恰到好處的力道，還有純熟的針灸之法，終於讓冷離逐漸改觀，而後至驚嘆。

    如此心智，態度，還有那遊刃有餘的手法，都讓冷離明白，眼前的女子只怕還真被他們小瞧了。

    看著洛青鸞半天不說話，檢查了足足半個時辰還沒停，納蘭夜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起身走了過來，站著面前道：「青鸞，如何？冷師弟這腿……」

    眉頭舒展了又皺起，面色一變再變，縱然是洛青鸞，也為冷離這腿傷感到了為難。不是說絕對不能治，而是她暫時想不到輕鬆便捷的方法，如果用她現在的治療方案，只怕冷離會很痛苦。

    終於起身，洛青鸞清洗了雙手，又喝了點黛月送來的果茶，舒緩了幾分緊張的神經，才輕聲道：「能治，但是……不好治。」

    根本沒有抱希望的冷離，聽得這話心頭一跳：「什麼？當真、當真能治？」

    納蘭夜肯定道：「自然是真的，不過青鸞，你說不好治，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藥物難找，縱然他去求南宮擎開啟皇庫，也會為冷離湊夠藥材。不管花費多少，就算是時間漫長，好歹也是希望，只希望不要讓洛青鸞自身為難，有危險等等，那就行了。

    「冷公子這傷勢已經有半年多了，最開始應該是刀劍之傷，斷了主經脈，以至於不良於行，內力停滯。」

    仿佛親眼看到一般，洛青鸞幾乎將當時的情形說的八九不離十：「傷到經脈，如果在三天內續借，癒合復原的機會是六成。但冷公子卻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反而還中了瘴毒，你說的那黑水潭中應該還有其他的有毒物質，甚至還有些肉眼看不見的寄生蟲……」

    她停住了，沒有繼續說，因為冷寒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只怕是想到了什麼。

    「應該……沒、沒錯。」

    冷寒俊臉白的猶如一張紙，聲音微微發顫：「從受傷到現在，我的確是經常感覺腿部很痛，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肉里，或者、或者骨頭裡，鑽來鑽去，但卻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會是……」

    他幾乎說不下去了，因為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折磨的他痛不欲生。就算是吃了沐小蘇開的藥，也只能緩解，沒法根治。

    以前還以為是毒性太重，才導致這麼痛苦，到現在洛青鸞說了，冷寒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體內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東西！

    想不到竟然如此嚴重，納蘭夜沉吟片刻，終於還是問洛青鸞有什麼辦法。

    面色嚴肅起來，洛青鸞看著冷寒，頓了頓了才道：「辦法是有，不過……想要徹底根治，恢復如初，至少需要兩個月，而且過程很痛苦。」

    首先要解決冷寒體內的餘毒，還要祛除寄生的毒蟲，最後一步就是矯正他斷裂而沒有癒合好的骨頭和經脈，這一步是最難，且最痛苦的。

    聽了洛青鸞說的解決方案，冷寒更多了一絲希望。

    痛苦了大半年，看了好多大夫，他已經沒有抱什麼希望了，直到現在聽了洛青鸞的話，他才意識到大師兄娶的這位王妃，或許在醫術上真的有獨到之處。

    「好，那就拜託王妃了，不管有多痛苦，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願意試試。」

    冷寒正色看著洛青鸞：「什麼時候開始？」

    洛青鸞微微一笑：「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