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蛛絲馬跡

    一天過去，暗夜堂的調查絲毫沒有結果。

    各個渠道，無數地點，不管是京城的本地人還是外來者，幾乎都被人有意無意調查了一遍。但徐巍越發感覺到壓力和沉重，這五十六口箱子裡的珍寶究竟失蹤到哪裡去了，什麼時候被調換的，依舊毫無頭緒。

    鴻臚寺四方館的倉庫處，侍衛皆守在門口，庫房內，納蘭夜站定在箱子前，瞳色深沉，猶如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海。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流露，讓周圍人大氣都不敢出。

    洛青鸞一襲白衣輕紗，靜靜的站著他身旁，二人並肩而立，猶如神仙眷侶，此時卻多了一抹飄忽不定的晦暗。她目光落在面前的幾十口箱子上，逐一掃過，朝納蘭夜點了點頭，緩步朝庫房內里走去。

    四方館的庫房很大，因為各種物品的遮擋，一眼看不到頭。各種陳設器具堆放，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只在庫房的正中清理出一片空地，專門暫時存放五十六口鐵皮箱子。

    這會兒，所有箱子都打開著，有的上面薄薄一層珠寶金銀依舊堆放著，但一塊塊稜角分明的石頭混合其中，散落了不少塵土碎石，看起來說不出的違和。

    視線一點點掃過這些箱子，洛青鸞認真的觀察著，想要從中看出什麼。雖然她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暗夜堂眾人出動也沒有打聽出什麼結果，但要讓她就此放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些箱子全是上好的棗木製成，四邊包有厚實的鐵皮，就算是尋常人用刀劍砍上去也不會破損。箱子周圍蒙上一層薄薄的塵土，和當天運到時一樣，捆箱子的繩索散落在地上，至今無人清理，一切狀態都按原來般保持著。

    凝神片刻，洛青鸞蹲下身，站著一個箱子面前細細查看。

    這一箱子裡，上面裝的是幾個長形盒子，盒子已經打開，裡面都是各類字畫書法作品，皆是北越國歷代帝王的多年搜集和各地的進獻的珍品，任何一副都不會低於萬兩銀子。

    她伸手拿起一副，解開帶子慢慢展開，這是一副一尺寬、三尺長的山水圖。雖然洛青鸞看了落款的名字和印章並不認識，但僅此這畫作的神韻，以及作畫人的功底就能看出，絕對是名家之作。

    經過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還被皇室收藏，想來一旦流傳出去，絕對有價無市。

    她又看了第二個、第三個盒子裡，都是類似的書畫作品，全是真品。整個箱子最少能夠裝下二十個盒子的，僅需六個就能將箱子的第一層鋪滿。所以下面的盒子直接是空的，裡面什麼都沒有。

    凝視著眼前的物品，洛青鸞隱約察覺到了什麼，有種違和感在心頭繚繞，卻又抓不住究竟是什麼。

    沒有多想，她又看了看旁邊的箱子，裡面依舊擺放著一個個小盒子，但盒子裡裝的全是排的整齊的銀元寶。和剛才她看的那個箱子一樣，也只有第一層的盒子裡元寶還在，而下面的盒子裡，銀元寶全部被替換成了石頭和沙子。

    忽然覺得身旁風聲一動，洛青鸞沒有轉頭，果然就聽到納蘭夜低沉醇厚的聲音：「青鸞，發現了什麼嗎？」

    洛青鸞凝眉，頓了頓才回應：「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又想不出來。」

    一邊說，她一邊指著面前的箱子：「這裡面的東西堆放的整整齊齊，顯然是在裝箱的時候就放置好了。可是納蘭夜，你看，只有上面的盒子裡才有東西，而下面都是空的，不然就是被調換了，且五十六個箱子都如此，我在想……」

    仿佛在絞盡腦汁的分析其中的問題，又似在猜想當初事件發生的那一幕，她的聲音從唇齒中飄飄悠悠而出，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如此龐大的工程，要調換這些東西的人當時究竟有多少？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當時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何大人和徐巍他們完全沒有察覺？」

    「你是懷疑外人所致？」

    自然明白洛青鸞的言下之意，納蘭夜出聲道：「畢竟押送這些東西的是兩支隊伍，不管是北郡派出的人手，還是我們暗夜堂的人，都形成了相互配合卻又相互監督的作用。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他們其中一方做的，卻又不被另一方察覺，實在是難。」

    洛青鸞點點頭，神情越發凝重：「這只是一種可能，還有種可能……」

    「這批珍品畢竟是從北郡千里迢迢運過來的，出發之時只有北郡的人，由何昌隴何大人親自帶隊。這段路程近乎千里，如果說他們要在暗夜堂的人沒有到達之前就做手腳，那絕對有時間。」

    雖然言辭肯定，但眸子裡卻有詢問的神色，納蘭夜知道她的疑問，接著往下分析：「我自然也想到了這點，但是我已經問過徐巍了，他等到北郡押運隊伍達到的時候，當時就看過了封條，包括箱子上的鎖，並沒有任何開啟過或破壞的跡象。而且押運的人員如此眾多，就算有一兩個能夠隱瞞，不至於所有人都看不出半點破綻。」

    徐巍給納蘭夜說了，這批珍寶如此貴重，他自然會考慮沿途安全問題。當等到何昌隴的隊伍時，他第一時間就檢查了箱子的封條，包括觀察眾人的神色，有沒有其他異常，結果一切沒有可疑。

    而且，從北郡到西楚，中間都是戈壁沙漠，因為幾年前征戰的緣故，常年不生草木，時而還卷積風沙。如果何昌隴做了手腳，讓人將珍品替換了，那麼他會藏在哪裡？

    戈壁沙漠上地形隨時會變，有可能上午才埋下去的一個箱子，到下午就順著流沙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而且風沙隨時會改變地形，除了最熟練的嚮導，常年經過這片地形的商隊，才能順著既定的路線，尋找到正確的方向。

    如此一來，何昌隴想要將五十多個箱子裡的東西替換了，再埋藏在地下以待回程再取，這個可能也太小。但即便如此，納蘭夜也派出了暗夜堂的人沿途去搜尋了，之前暗鷂傳來消息，沿途一切正常，至今沒有發現可疑之處，所以納蘭夜才和洛青鸞親自來庫房檢查，意圖發現點端倪。

    「如果說他們都撒謊了，你信嗎？」

    想了很久，洛青鸞看著納蘭夜，緩緩起身。

    倉庫中只有她和納蘭夜在場，其餘人都在倉庫外候著，沒有跟進來。她說出這樣的話，也只有她和納蘭夜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畢竟她可以懷疑北郡之人，但暗夜堂這邊負責接應的卻是徐巍帶隊，洛青鸞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會背叛納蘭夜。

    「我相信徐巍。」納蘭夜的聲音淡淡的，卻帶著絕對的信任。

    「我也相信他。」洛青鸞點頭，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個能夠護著她安全，連性命都不顧了的下屬，品行言辭都了解，他會因為幾百萬的金銀而做這種事嗎？如果換了別人，洛青鸞會因為不了解，或許會質疑，但徐巍，她相信絕對不會。

    徐巍和許蓮才成親一年，正是新婚燕爾幸福的時候，許蓮也才剛懷孕，他作為丈夫，作為即將出世孩子的爹，怎麼可能背叛納蘭夜而捨棄眼前安穩幸福的生活？徐巍不是個有野心的人，素來沉穩寡言，甚至有些不善言辭，要說他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計劃，還不被身邊人察覺，根本不可能。

    確定好這一點，洛青鸞眸光堅定道：「所以，既然不可能是徐巍，那就和暗夜堂無關，除開這個可能，那就只有是何昌隴有鬼！再不然……」

    「就是有外賊！」她一字一句道。

    無論是何昌隴做的，還是外賊用了隱秘的方法，瞞過所有人而為，洛青鸞和納蘭夜此刻都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和壓力。這批北郡運送來的珍品價值連城，如今莫名其妙失蹤了大部分，是不可能隱瞞下去的。

    現在被納蘭夜壓住消息沒有上報，並不是因為擔心受西楚帝南宮擎的震怒和責罰，而是不想打草驚蛇，才能暗中調查。但這個時間不可能太多，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如果不能儘快查出，遲早眼蓋不住。

    所以他們必須儘快，不然此事被人捅出去，只怕更會引起軒然大波。

    鴻臚寺卿姚方正是必定瞞不住的，在得了納蘭夜的警告後，他唯唯諾諾一臉惶恐的應下：「是，王爺放心，下官一定保守秘密，不過此事重大，還望王爺儘快……」

    「你覺得本王會連累你？」納蘭夜冷冷看著他，一句話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下官不敢，不敢！」姚方正嚇的渾身發抖，連忙表示絕對會保守秘密。還說如果楚王但有吩咐，他一定竭盡所能幫忙，只求儘快查清此事。

    帶著洛青鸞離開鴻臚寺，剛一出門，納蘭夜回頭看了一眼朱紅色的大門，沉聲道：「袁興，找人盯著他，絕對不許姚大人和任何人接觸。」

    袁興得令，冷聲道：「王爺放心，屬下一定盯著，保管讓他連二姨娘都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