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 暗查

    偏殿前方已經亂作一團，七八個宮女全部站著旁邊，想攔又不敢攔，神情焦急而糾結。十來個侍衛也緊張的站著旁邊，嚴防正中間那個小小的人兒，搖搖晃晃的生怕出事。

    緊跟在那穿著白色裡衣小人兒身後的，正是二十四五的乳娘黃氏。她伸手拉著小人兒肩頭的衣服，不敢太用力，生怕驚動了什麼。可小人兒仿若為覺，不停的動著。

    當王太后帶著洛青鸞一行人踏進月門，所有人嘩啦一聲跪下了：「太后娘娘……」

    「這是怎麼回事！」王太后急的不行：「怎麼又發作了！」

    她回過頭來拉住了洛青鸞，帶著哭腔道：「青鸞，你快看看吧，弘兒越來越嚴重了！以前都是晚上才這樣，可現在大白天的就到處走了，你看他這樣子，可怎麼辦啊……」

    「太后娘娘別著急，我先觀察一下。」

    洛青鸞點點頭，示意王太后不要著急，慢慢的走近了小皇子。

    如今的南宮弘才一歲出頭，從外表看和南宮擎南宮煜有幾分相似。皮膚白皙，圓臉很是可愛，長長的睫毛，粉紅的小嘴，如果笑起來肯定萌化一群人的心。

    雖然只穿著一身白色的裡衣，頭髮也披散著，可他臉色還算湊合，白裡透紅，只是眼瞼下方帶著些青色，顯然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休息好。

    洛青鸞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他張開的雙眼。

    有關夢遊症患者的睜眼和閉眼，這是沒有統一的，有的患者會閉著眼睛，但依舊行走如常。有的是半開半閉，有的只直接全部睜開，但都有個共同特點啊，就是根本不用視物，也能行走的很正常。

    南宮弘的雙眼是睜開的，但睜開的不完全，眼皮稍微聳拉著，雙眼沒有焦距，仿佛什麼都沒有看。他的嘴唇微微抖動，好像在說著什麼，但洛青鸞湊近了認真聽，也沒聽出他到底在說什麼。

    這個小小的孩子就滿庭院走著，搖搖晃晃的，毫無目的，宛如幽魂一般走著。旁邊的人根本不敢去拉，生怕出了什麼意外，緊張而擔心，幾乎都快要哭了。

    「弘兒，弘兒……」王太后站著一旁，小聲的呼喚著，焦急溢於言表。

    可南宮弘就像是沒聽見一樣，根本不理會，直接朝前走，完全不像平時，見了王太后就乖乖的往她懷裡鑽，一個勁的撒嬌親昵。

    「青鸞！」王太后一急，終於哭了出來。

    洛青鸞立即盯著乳娘：「小皇子今天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之前做了什麼事，吃了什麼東西，什麼人在他旁邊伺候，說了什麼話？」

    總算回過神來，乳娘戰戰兢兢的低頭道：「回楚王妃，今天早上小皇子卯時起來的，吃了奶和一點白粥又睡了，辰時三刻的時候，奴婢抱著小皇子坐木馬，可他突然就……就不說話了，然後就這樣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而且每次都這樣，毫無徵兆的……」乳娘頭都幾乎垂到地上了，渾身顫抖。

    伺候小皇子是她的責任，可現在居然出了這樣的事，如果真的治不好，找不到原因，她絕對難辭其咎，只怕會被處死！

    詳細問了一遍，洛青鸞依舊找不到任何可疑，她甚至聞了聞小皇子身上，也沒有任何意味。如果說還有誰能下毒導致的，她絕對不行。

    看著依舊蹣跚，搖搖晃晃的往前走的南宮弘，洛青鸞終於準備試試最後一招。

    「太后娘娘，勞煩讓給給我一面銅鑼。」洛青鸞道：「要快，晚了說不定小皇自己醒過來了。」

    什麼，要銅鑼做什麼用？

    雖然王太后不明里就，也想不到用銅鑼怎麼能治病，但還是讓人立即去找。片刻，小春子拿來了一面頭銅鑼，是從司樂坊找到的，趕緊交給了洛青鸞。

    「楚王妃，你看是不是這種銅鑼？」小春子道。

    「嗯。」洛青鸞接過銅鑼，顛了顛重量正好，她一手拿鑼一手拿小槌，走到南宮弘面前：「小皇子，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南宮弘看都沒看洛青鸞一眼，依舊朝前搖晃，漫無目的，嘴裡嘟嘟囔囔。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洛青鸞要幹什麼時，她突然咚一聲，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這一聲，來的突然，震驚了眾人，連綿不絕的迴響聲如波浪般層層疊疊，聽得眾人頓時皺眉。可洛青鸞並沒有停，她盯著南宮弘，毫不停歇的敲鑼，一下又一下，響徹了整個偏殿。

    這下所有人都受不了了，一個個又不敢捂耳朵，皺眉看著，不知道她究竟要幹什麼。王太后更是驚的面無人色，趕緊後退，如果不是敲鑼的是洛青鸞，只怕她早就下令讓人將她抓起來了。

    一聲聲鑼聲，迴蕩悠遠，沉重渾厚，帶著獨特的音質，仿佛敲響在眾人心頭。

    不過才兩下，洛青鸞就發現了異常，所有人都面無人色忍耐著，包括她。可只有南宮弘恍若未聞，臉色都不變，和她沒敲鑼之前完全一樣。

    洛青鸞笑了，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南宮弘根本不是夢遊症。

    南宮弘的症狀，初看的確很像罕見的夢遊症，但實際根本不是。夢遊是精神壓抑造成的，所以要根治夢遊症狀必須要做的是解除內心深處的壓抑，而南宮弘小小年紀，衣食無憂，備受寵愛，雖然作為父親的先帝早就去世，可他根本不了解這些，正常來說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精神壓抑。

    想要確認南宮弘得的是不是夢遊症，也很簡單。

    前世一位偉人曾惡作劇式地說過，只要在床前撒上一把圖釘，保准夢遊可治好。雖然此法具有傷害性而難以叫人接受，但它很合心理治療的原理。

    夢遊其實就是一種象徵性的願望補償，只要通過厭惡療法把夢遊者從夢中喊醒，打破了夢遊者的行為，使這種下意識的行為達不到目的，那麼夢遊就會逐漸消退，最後痊癒。

    洛青鸞選擇的就是直接喚醒南宮弘，用一面銅鑼在他耳邊敲擊，用難聽的聲音讓他醒過來。可實驗的結果，南宮弘根本聽不見，更沒有『醒來』，由此可見，他果然得的不是夢遊症！

    「好了，沒事了。」洛青鸞將銅鑼交給小喜子，轉回了王太后身旁。

    「太后娘娘，我已經確定了小皇子的情況，現在讓人帶著小皇子回屋吧，不要任由他到處跑了。」洛青鸞一看乳娘戰戰兢兢的樣子，說道：「不會有事的，你們手腳輕一些就行了，等小皇子自己醒來就好，一切如常。」

    說完，她才給王太后示意，回到主殿再解釋。

    心懷疑問，王太后也沒有浪費時間，立即帶著人回宮了，返回寢宮中，她立即屏退了眾人，只留下貼身宮女素雲伺候，問洛青鸞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再買關子，洛青鸞直截了當道：「小皇子沒有病，只怕有人搗鬼，雖然我還不確認究竟是什麼方法，什麼人幹的，但只要太后娘娘下令嚴加調查，一定會發現蛛絲馬跡。」

    臉色陡然沉了下來，王太后從來沒想到過會有人搗鬼，而且敢把手腳下到了自己兒子身上。想了片刻，她低沉聲音道：「如果真是有人搗鬼，哀家一時還想不出誰這麼膽大包天。莫非是北越的餘孽？還是別有企圖的臣子，又或者是後宮的嬪妃？」

    不懷疑也就罷了，一想起來，幾乎各個人都可能。

    「娘娘可以讓人暗中調查，看看最近有哪些異常的人或者事，不要放過丁點可能。而且看小皇子的情況，情況由輕變重，發作的越來越頻繁，只怕這個藏在暗中的人……有些等不及了。」

    頓時警覺起來，王太后捏著衣袖，無意識的一下下扯著，喃喃道：「等不及……如果真有人對弘兒下手，那這個人一定不會是和弘兒有仇，如果不是衝著哀家來的，那就是陛下！」

    「娘娘分析的對，不止如此，這個人既然下手更急切了，也有可能是這人有進一步的計劃，可能近期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再不然，就是這個人本身有問題，或者是他快要死了，不得不加快動手，也或者是他受到了什麼刺激，想要發泄……」

    聽洛青鸞分析完，王太后只覺得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開始。

    可事關南宮弘，她唯一的依靠，更是她唯一的親生兒子，就算再難，王太后也要查出這個人究竟是誰。

    「事情發生在後宮，娘娘可以從身邊的人查起。」洛青鸞提醒。

    很快，王太后就吩咐下去，密切注意南宮擎後宮所有的嬪妃，包括各宮的下太監宮女等，甚至包括了這些嬪妃的家人。

    等待結果，洛青鸞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告辭離去。

    在她沒有注意到地方，遠遠的，有人一直盯著她離去，才轉身離開。

    幽冷空曠的殿宇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燭的味道，篤篤的木魚聲迴響在空氣中，讓人心虛寧靜，宛如一下子遠離了塵世的喧囂。

    聽完宮女的話，她依舊錶情安詳，仿佛早就預料到了：「楚王妃……」

    這個女人又來多管閒事了，可是這次卻不同，就算是洛青鸞也絕對找不出問題。她親自下的手，心裡最清楚，因為這根本不是病，更不是下毒！

    「找人去，也給她來一下，別讓她壞了事，聽見了嗎？」溫和恬淡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殺氣，卻透著一種瀰漫到骨子裡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