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續命三天

    站在宮門口，就看到裡面的宮女一個個神情惶恐，洛青鸞皺了皺眉，搭著黛月的手走了進去。

    寬敞的宮室里透著一股清冷，還有低低的抽泣聲音，王太后眼圈都紅了，低垂著頭在抹眼淚。南宮擎負手踱來踱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帷幔籠罩的床榻上，西楚帝的身體仿佛微微抽動著，胡太醫手裡捏著一根銀針，正要往西楚帝身上扎，可好半天沒有下的去手。

    迴轉踱步，南宮擎終於看到洛青鸞站著門口，眼睛一亮大步走了過來：「楚王妃，你終於來了，你看父皇他……」

    既然來了，洛青鸞就沒打算再袖手旁觀，鬆開黛月的手，她點點頭：「嗯，我去看看，陛下不用太擔心。」

    「好，好，有你在，朕就放心了。」南宮擎急不可耐的道：「朕相信你。」

    看著洛青鸞過來，胡太醫正為難，趕緊站起來了，恭恭敬敬的道：「楚王妃。」

    「太上皇如何了，情況怎樣？」洛青鸞看著他。

    「太上皇他……」胡太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南宮擎，才訕訕道：「太上皇只怕不行了，心脈很弱，下官已經用銀針刺穴暫時保住了太上皇的生機，但維持不了多久。」

    一旁的王太后一聽，頓時哭了起來：「陛下，你可要救救你父皇啊……」

    南宮擎連忙過去：「母后，你不要著急，有楚王妃在，父皇不會有事的。」

    一看王太后的樣子，洛青鸞就看得出來她是悲痛萬分，但西楚帝這個樣子，本來他被迫讓位的時候就身體不行了，一直將養著。如今突然這樣，是真的支持不了了，可王太后卻不願西楚帝，這才苦苦強求，只怕她還是要想想辦法。

    走到床前，洛青鸞緩緩坐下，王太后已經急了起來：「青鸞，你的醫術哀家是知道的，你一定要救救太上皇啊……」

    「太后娘娘，我會盡力的。」洛青鸞也不能把話說死了。

    西楚帝這臉色，一看就知道是離死不遠了，可王太后卻要強求，洛青鸞只能暫時給他吊命。反正先拖一拖，等會再給王太后說明清楚，讓她有了心理準備，接受起來就簡單了。

    目光一掃，洛青鸞的視線落在之前胡太醫給西楚帝扎的銀針之上。

    幾十多支銀針扎在西楚帝的頭部、胸前，小腹上，明晃晃的，讓人看著無比怪異，通過扎針的位置，洛青鸞一點點判斷起來。她知道胡太醫扎這些銀針的作用，必定是為了給西楚帝吊命，但這具體的行針位置，卻是和她心中所知的鬼手九針法不同。

    一共三十六根銀針，至少有十多支位置都有偏差。

    還有三支，穴位根本不同。

    這就是一般的醫者和洛青鸞師父鬼醫的不同之處。

    別說是扎針的穴位不同，就算是行針的深度，分毫距離的察覺，都會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胡太醫這行針下來，也不是沒有效果，但頂多能夠讓西楚帝吊命兩個時辰。但若是將這些銀針的位置改動一下，讓西楚帝再活三天，或許有希望。

    片刻，洛青鸞終於動了，她伸手將西楚帝眉心位置的一根針啟出，然後重新在左邊一分位置紮下。又觀察了片刻，她如法炮製，取出一根銀針，然後再扎入。最後又取出心臟位置的一根，重新紮入上方三分位置。

    做完這些，洛青鸞才緩了一口氣。

    這三根銀針，是位置偏離最多的，根本起不到刺激生機的作用。如果她不改動這三根銀針的位置，甚至還會對西楚帝的身體造成負荷，加速他的死亡。

    從頭到尾都看著洛青鸞的舉動，南宮擎見她一停手，立即道：「如何，楚王妃？」

    搖了搖頭，洛青鸞沒有開口，她只動了最重要的三根銀針，至少還有十多根需要再移位。不過剛才，就那麼一點點動作，加上一路上從流蘇宮趕到空明殿，她覺得好像小腹中有些不適。

    迅速搭了一下自己的脈搏，洛青鸞凝眉片刻，手才鬆開。

    還好沒什麼，不過她不能太耗費心神了，不然會對身體有影響。特別是動銀針這種事，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必須萬分小心，只怕她的心神不夠消耗的。

    可是，現在還有十多根銀針的位置需要動，怎麼辦……

    驀的，洛青鸞轉頭盯著旁邊的胡太醫。

    後者渾身一震，頓時一片冷汗。剛才洛青鸞取出他扎的三根銀針，可把他嚇壞了。這不是當著陛下和太后的面，說他扎針不對嗎？如果陛下因此而出事，他絕對逃不了罪責。

    眼看著楚王妃盯著他，胡太醫心跳加快，不知道如何反應。好半點才囁嚅道：「楚、楚王妃……下官、不知道下官剛才……」

    不等他說完，洛青鸞道：「胡太后，勞煩幫個忙，太上皇身上有些銀針我不方便扎，請你代勞一下，我給你說位置，你看準紮下去。」

    一聽這話，胡太醫如蒙大赦，原來楚王妃不是要當著陛下的面挑他的刺，是要他幫忙啊。

    「好好，楚王妃您說，下官照辦就是。」胡太醫連忙過來，也不敢坐，直接蹲在床榻旁邊。

    「神庭穴啟出，左三分一毫位置重新紮下。」洛青鸞緩緩道。

    「是。」胡太醫手腕一抖，隨即拔起西楚帝頭部一根一針，然後照著洛青鸞說的位置，慢慢紮下。他並不知道扎在這裡的作用，但既然是洛青鸞說的，皇帝和太后都沒有意見，他自然照辦。

    「天突穴啟出，右兩分一毫位置重新紮下。」

    「是。」

    「中府穴啟出，左一分位置……」

    洛青鸞說一出，胡太醫想都不想救照著做，南宮擎看的目不轉睛，王太后也忘記了哭泣，眼睜睜的盯著二人的一舉一動，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如此扎了六針後，洛青鸞忽然想起什麼，對南宮擎道：「陛下讓人去取一支百年人參來，當然……如果有年份更多的，就更好。讓人熬成參湯端來，越濃越好，等會扎完針，立即給太上皇服下。」

    南宮擎立即吩咐旁邊的宮人：「傳朕口諭，立即開啟內庫，取一支百年人參，趕緊去！」

    「是，陛下。」宮人匆匆去了。

    洛青鸞這才接著，繼續指揮胡太醫改換銀針位置。

    剛才她的確是忘了，如果扎完針還不讓西楚帝服下參湯吊命，效果也會差一些，最少達不到三天。如果是以前，她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但現在，洛青鸞明顯感到精力不集中，有心無力，不過好在及時，還沒有什麼後果。

    她暗暗警覺了幾分，借著緩了緩心神，然後才開口：「胡太醫，勞煩繼續，關元穴啟出，下一分兩毫位置紮下。」

    「是。」胡太醫完全不知道洛青鸞也差點失誤，反倒是有了她的指點，做的有條不紊，也冷靜下來了。

    兩刻鐘之後，洛青鸞終於指導著胡太醫，將西楚帝身上錯誤位置的銀針重新換了一遍。如果是以前，她還需要用鬼手九針法運轉一下，但現在她根本沒有這個力氣了。

    也罷，這是西楚帝的命，她也愛莫能助。

    能夠讓他延緩一下死亡，已經是洛青鸞不計前嫌了。

    洛青鸞剛抬起手，一旁的黛月就看見了，連忙摸出絹子給她小心的擦去額頭的汗水，又是擔心又是埋怨。她自然看得出自家小姐辛苦了，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又不能說出來。

    「陛下，等參湯來了，給太上皇服下就好，每日三次，每次兩勺即可。」洛青鸞說道。

    南宮擎急切道：「那父皇是不是沒事了？」

    「青鸞，太上皇他……」王太后也殷切的道。

    終究是要說的，不然還會讓他們帶著希望，洛青鸞正色道：「有些事，其實太后娘娘和陛下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了。從太上皇退位，陛下繼位之時，太上皇的身體就不行了，一直拖著而已。」

    「多虧了太后娘娘照顧的好，不然太上皇只怕早就……」

    眼看著王太后和南宮擎臉色一變，洛青鸞繼續道：「如今太上皇已經病入膏肓，就算我給他提氣醒神，也不過是激發出他最後的生機和潛能。三天之後，不……我的意思是，最多三天，太上皇就會歸天，還望太后娘娘和陛下趁著這個機會，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什麼？」王太后和南宮擎同時失聲，不敢相信。

    不過片刻，他們又重重的頓下頭來。他們哪裡不知道洛青鸞說的是真的，只是不願意接受罷了。但如果真的無法挽回，其實西楚帝早些歸去，對於他來說也是解脫。

    「是，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楚王妃了。」南宮擎黯然道。

    這時，宮人端來了剛熬好的參湯：「陛下，參湯好了。」

    南宮擎接過來，剛要餵給西楚帝，王太后喊道：「等等，陛下，讓哀家來吧？太上皇時日不多了，哀家……想親自、親自餵他。」說著，一行眼淚已經從她眼眶中滑落。

    洛青鸞看的感慨不已，縱然西楚帝曾經如此，但終究臨死前，還有個女人對他那麼好，這輩子也應該知足了。

    繼續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了，洛青鸞轉身想給南宮擎告辭。

    「楚王妃，多謝你了。」剛好南宮擎也走了出來，站著殿門口，神情還有些悲切。

    「陛下節哀順變，太上皇至少還堅持兩三天，這段時間，你可以多陪陪他。」

    「是，朕明白。」

    「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南宮擎道：「朕派人送你出去，路上雪多，沿途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