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392章 東宛帝的陳疾

    一聽洛青鸞的話，東宛帝微微一怔。

    最近他的確是有些煩悶難耐，國事上不用說，不管是百姓生計還是兩國邦交，就算是手下那一批臣子，整天勾心鬥角，拉幫結派也夠讓他頭疼。更不用說，最近魏皇后大病一場，他的確是有好一陣子沒有睡好了。

    但東宛帝並沒有放在心上，身為帝王，自從他坐上這個位子以來都這樣。欲戴頭冠，必承其重，這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洛青鸞又說了另外一點，說他心口隱隱作痛，東宛帝頓時有些上心了。

    面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仿佛只是隨口問問一般，東宛帝看著洛青鸞:「難道洛姑娘也覺得朕身體有恙，想要給朕把把脈嗎？」

    倒是魏皇后有些著急，既然洛青鸞說了這樣的話，那就證明東宛帝的確有些身體不佳，否則她怎麼會無的放矢？

    「洛姑娘，你說的可當真，陛下真的身體不好？」魏皇后一臉焦急，立即到:「陛下，洛姑娘醫術的確很不錯，不如就讓她給你看看吧？」

    東宛帝依舊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只是把手伸出來。身後的太監一看，趕緊小心翼翼的上前，將東宛帝的龍袍袖口捲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東宛帝已經年過四旬，只是因為保養得體，看起來也不過就三十多的樣子。洛青鸞伸出手，兩指探在東宛帝的腕口上，細細體會。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盯著洛青鸞，一時之間眾人心思各異。

    她們還從來沒有見到如此大膽的女子，明明不是太醫身份，竟然敢公然說要給陛下診病。就算她有點醫術，難道就沒想過會出意外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一旦說錯，陛下龍顏大怒，可是會掉腦袋的。

    跪在地上的李貴妃更是偷偷的抬起了頭，心裡暗自祈禱，巴不得洛青鸞說錯了什麼話，惹怒了東宛帝，那才最好。

    片刻之後，洛青鸞收回了手。

    她略一點頭，聲音清麗悅耳：「陛下這是急火攻心怒氣傷肝。敢問陛下，最近一年之內可是有過大怒，以至於吐血？」

    魏皇后聽得眼睛一亮：「陛下，洛姑娘可真是說對了，你還記不記得去年九月的時候？」

    魏皇后這麼一提醒，東宛帝立即想起來了，不由得點頭道：「不錯，朕記得去年秋天，朕因為蒼南河水大發暴漲，戶部賑災不利的事，的確是發了一通火。」

    他一邊說，一邊注視著洛青鸞，語氣中依舊有幾分試探：「可是……為何去年的事，朕已經看過太醫，身體康復了，為何會導致現在還心煩意亂，心口作痛呢？」

    早就知道東宛帝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縱然洛青鸞說中了症狀，可她若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像東宛帝這樣的天子，只會當她是碰巧，甚至是刺探的皇家機密查探到的，依舊不會相信她。

    洛青鸞不慌不忙的道：「其實陛下的症狀和皇后娘娘的有些大同小異，皇后娘娘雖然身體經過後天調養，康復了許多，但至今不能和常人一樣，這就是娘娘在出生之時自母體帶來的先天損傷。所以陛下也是因為去年怒極攻心，以至於吐血，縱然太醫給陛下吃了藥，陛下也算勉強康復。可是陛下一定沒有謹遵醫囑，依舊憂煩國事。所以……」

    說到這裡，洛青鸞微微一頓：「其實陛下這並不算是徹底痊癒了，只是被藥力暫時壓制住。而陛下勞心勞力，操勞國事，這就引發了症狀。再加上前一陣子，皇后娘娘病倒的緣故，所以陛下的身體才會出現徵兆，以至於心口作痛。這就叫做怒氣傷肝，繼而肝傷脾，脾損胃，若是陛下再不注意，長此下去，只怕歲不過花甲，實在堪憂。」

    這話說的有點危言聳聽，東宛帝不過是眉頭一皺，洛青鸞就聽身後有人尖酸道：「大膽，你這女子，竟敢咒陛下，你是何用心！」

    跪在地上的李貴妃一聽，也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抬起頭來指著洛青鸞道：「洛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身為醫者，可知胡言亂語的下場？陛下的龍體事關江山社稷，豈能由得你信口開河？陛下明明龍體康健，你卻偏要說陛下……你簡直是心懷叵測，其心可誅！」

    一向以李貴妃馬首是瞻的孫貴人立即道：「陛下，你休要聽這女子胡說八道，她這是妖言惑眾，故意亂陛下心神的。這女人連自己身份是什麼都不敢說，難道還值得相信嗎？」

    因為最開始，眾人誤會洛青鸞是太子蕭宇祁的女人，但洛青鸞和魏皇后都沒有解釋，以至於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下逮著機會，哪有不落井下石的？

    聽見眾人這麼攀咬，魏皇后再是脾氣好，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剛想幫洛青鸞說幾句，就見她一轉頭，不喜不怒的看著孫貴人道：「這位娘娘說我是妖言惑眾嗎？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說兩句。你臉色蒼白，舌苔厚重，體寒畏涼不止，而且平日裡也諸多挑食對吧？像娘娘這樣的女子，若是這輩子想懷上孩子，那幾乎是不可能。娘娘就不用操心我了，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話剛說完，孫貴人就臉色大變：「你……你……」

    一看她表情，眾人都知道只怕洛青鸞說對了，一個個心中大驚。明明她們是第一次見到洛青鸞，可想而知孫貴人以前也一定沒有見過她，可她才看幾眼，就說的這麼準確，豈不是說這女子當真有本事？

    這還不止，洛青鸞目光一轉，落在李貴妃身上：「貴妃娘娘，前幾日我才給三皇子看了病，一時匆忙，還沒來得及說娘娘你呢！娘娘這個身體也並不太好，平時經常頭暈，看了很多大夫也不見好對吧？這會娘娘又跪了這麼久，待會兒起來的時候可要慢點，不然暈倒了可就麻煩了。」

    輕笑一聲，洛青鸞的目光中有無盡的嘲諷：「畢竟貴妃娘娘也說我居心叵測，我可不敢再給娘娘隨便診治，不然出了問題，豈不是都算到我頭上了？」

    李貴妃眼神一凜，顯得又驚又怕，顯然洛青鸞這些話也說中她的心底了。

    她身體沒有太大的問題，平時也能吃能睡，加上父親乃戶部尚書，又深的東宛帝信任，她基本沒有煩心的事。可洛青鸞說的她有時候會頭暈，這卻是真的。

    小時候淘氣，李貴妃曾經因為爬樹摔下來，磕破了額頭，昏迷了一天一夜。從這以後，她就時不時頭暈，看了無數大夫也沒用。因為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並不影響，她也就沒在意。

    卻不想，這次竟然讓洛青鸞一口說破，李貴妃心中怎能不信？

    「哈哈哈哈……」就在這時，一陣爽朗的大笑聲響起，東宛帝很是欣賞的看著洛青鸞，不住搖頭：「梓童，你看看這丫頭，真是伶牙俐齒，一張口將朕這麼嬪妃說的啞口無言，而且連朕還找不出理由罰她。」

    魏皇后滿臉笑容，柔聲道：「陛下，這全是因為洛姑娘說的對。有本事的人，自然心有底氣，否則她怎麼能直言說陛下身體有恙呢？可見洛姑娘說的都是真的，陛下可不能忽視啊。」

    「嗯，朕的身體朕自然心裡有數。」

    東宛帝看著洛青鸞，微微一笑：「聽說洛姑娘和朕的太子交情不錯？」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東宛帝，洛青鸞在他今天出現的時候，就想過這個問題了。只不過她和蕭宇祁並沒有什麼，僅僅是朋友而已，算說得上話的。而東宛作為最強盛的國家，自然東宛帝也有莫大的功績，至少不是一個昏庸的帝王。

    東宛帝再是知道她和蕭宇祁的事，再是知道她的身份，既然沒有當眾說出來，那就證明他並不想挑明。

    對這樣帝王，洛青鸞還是有幾分敬意的，她微微欠了欠身道：「陛下明鑑，我和太子乃朋友之誼，上次也是聽太子殿下說娘娘病了，所以才進宮給娘娘診治。今天又和公主一起，想著給娘娘辦一處戲看，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緩緩頷首，東宛帝果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就之前洛青鸞說的病情而凝眉詢問：「剛才洛姑娘說朕的身體不適，可有方法治療？」

    「不難，湯藥一副，喝上半月，配合針灸十次，陛下龍體即可恢復。不過……陛下平時還是要多注意，不然再好的身體，也是禁不住摧殘的。陛下要先保重龍體，才是萬民之福。」

    魏皇后一聽，連連點頭：「是啊陛下，洛姑娘說的有道理，等會還是讓洛姑娘給陛下好好看看才是，可別讓臣妾擔心了。」

    「那好，等會就麻煩洛姑娘了。」

    東宛帝這兩個『麻煩』二字一出口，更是聽的眾嬪妃又驚又妒，陛下何時這般對人說過話？這女人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竟然當得起陛下的客氣。

    哪知，洛青鸞好像早就習慣了，非但沒有惶恐，而且面色淡然道：「無妨，陛下的身體雖然是去年造成的，但還不算晚，以後多注意就是了。」

    這時，魏皇后總算端了一次皇后娘娘的架子，沉聲道：「貴妃妹妹，聽見了嗎？若不是陛下去年因為三皇子的問題大發雷霆，興許也不會這樣了。好在有洛姑娘，不然陛下要是真有個萬一，你豈不是也於心難安？」

    這不軟不硬的敲打，李貴妃面色訕訕，卻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她自然知道剛才東宛帝是在洛青鸞面前委婉了，去年蒼南河發大水，東宛帝被她哀求的沒法，這才讓她皇兒蕭天賜去主持賑災。哪知道蕭天賜根本沒有能力，不但和官員勾結中飽私囊，剋扣賑災款項，還因此鬧的民不聊生，怨聲再造。

    好在後來發現的及時，事情才算沒鬧大，可東宛帝就是因此而氣的吐血，大病了三日。若非李貴妃苦苦哀求，蕭天賜也跪下認錯，只怕真要出大事。

    這過往的一幕幕閃現心頭，李貴妃不敢怪罪東宛帝，卻將一切的問題都攀附到洛青鸞身上。

    「若不是她……我豈能被陛下埋怨，還當眾下跪？」李貴妃滿心不甘，沒有抬頭，但低垂的眼眸中卻包含濃濃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