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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41:46 作者: 金丙
步槍被人一把奪過,來人伏趴在地,瞄準阿森的位置,迅速開出一槍,只聽一聲刺耳的大叫貫穿了頭頂烏雲,細雨已經落下,山坡下,阿森已經倒地,另三名僱傭兵還在與泉叔和阿贊打鬥,步槍里接連發出三顆子彈,成功擊中兩人,等到第四次扳動扳機,步槍里的子彈終於告罄。
陳之毅扭頭看向淚眼朦朧的余禕,道:「別怕,我已經通知了林特助。」
他的後腦勺還貼著一塊紗布,衣服和褲腿上都是泥污,笑容燦爛,見到余禕流淚,他去握了一下她的手,余禕猛然抽出,站起來遙望遠處樹林,那裡一片濃煙,哪裡還能見到魏宗韜的身影。
山坡下,三名僱傭兵統統倒地,阿贊和泉叔氣喘吁吁,一邊環顧四周找尋開暗槍的人,一邊替陳雅恩鬆綁,突然就聽人大喊:「快去找阿宗,快去找阿宗!」
泉叔三人猛得循聲抬頭,正見山坡上有一道嬌小的人影,似乎在往山下掙扎,一旁有一個人抱住她不讓她動,泉叔倏地看向那片樹林,喊道:「快點找先生!」
誰也不知道濃煙之下的樹林是何種模樣,也不知道地下是否還埋有未曾引爆的地雷。
地雷的殺傷力太大,山坡似乎在震動,天空陰雲密布,泉叔當機立斷,「你們帶餘小姐離開,我去找先生!」
阿贊也喊:「你們先走,我去找人!」
他和泉叔兩人都要留下,誓死也要把魏宗韜找出來,余禕還在山坡上,想也不想就要往下沖,陳之毅緊緊抱住她,余禕大喊:「你給我鬆手,你給我鬆手,聽到沒有!」
陳之毅狠狠用力:「不放!」
他要馬上帶餘禕離開這裡,他好不容易從醫院趕來,好不容易才能循著一道黑煙找到余禕,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手,那片濃煙將與余禕隔絕,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魏宗韜的存在。
此刻余禕恨極了陳之毅,他明明知道幕後主腦是阿森,明明知道阿森的目的,卻故意什麼都不做,要讓魏宗韜來送死,余禕咬牙切齒:「他死了我也不會愛你!」
「不需要!」陳之毅眼睛通紅,許是樹林裡的濃煙燻到了他,將他溫潤的面具熏化,他在一月前調查郭廣輝時就已探查到阿森的目的,他就是要魏宗韜去送死,那又如何,他只要余禕留下。陳之毅表情狠厲,抱住余禕的力道加大,「我不需要你愛我,我只要你跟我走!」
「我是瘋了才跟你走……唔……」余禕突然被他吻住,瞪大眼不敢置信,過了兩秒她立刻反應過來,抵在他胸口的雙臂馬上用力,陳之毅從未這般狠,將她的嘴都要咬破,此刻他腦中一片空白,忘記了余禕為誰來到新加坡,為誰來到柬埔寨,也忘記了余禕是為誰,拼死也要闖進這片叢林,他只記得余禕在幾分鐘前趴在糙堆里,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女孩,竟然穿的如此邋遢,爬在這種蛇蟲鼠蟻隨時都可能出沒的地方,使用著她原本一輩子都不可能碰到的步槍,這些她只是為了一個人,為了那個魏宗韜,不是為他,他守護她這麼多年,愛她一輩子,她笑他也笑,她哭他心疼,他甚至想把天捧給她,想把自己的命雙手奉上,然而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男人。
余禕拼命掙扎,嘴唇已經發痛,雙腳踉蹌,似乎隨時都能跌下山坡,嘴裡的味道太陌生,陳之毅不再顧及她是否怕疼,余禕淚水漣漣,雙手狠狠拍打,混亂中突然聽見一聲厲吼:「放開她!」
余禕一怔,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連陳之毅也停了下來,兩人一道轉頭,正見山坡下,倚靠著山壁處,立著一個男人,身上一片狼藉,站也站不穩,面色卻鐵青,泉叔幾人大喊:「先生!」
余禕猛地推開陳之毅,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統統都匯聚在了腳下,她迅速朝山坡下跑去,腳下連連打滑,滿心滿眼全是山坡下的那個男人。
魏宗韜沉著臉,動作卻已先一步神情,立刻朝余禕走去,還沒有走出幾步,他張開雙臂,被慣性沖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站得沒有平時穩,余禕卻覺得他比任何時候都要高大,她的胳膊在打顫,緊緊抱住魏宗韜,魏宗韜也將她箍緊,後背因地雷的衝擊力破了皮,血在流,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嘴唇不住的觸碰余禕的頭頂,他也在害怕,差點就要跌落那片山崖,身後是源源不斷的爆破聲,他按照自己規劃好的路線跑,腦中一直想著余禕,繞了一個大圈後到底還是被衝擊力撞到在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死而復生,失而後得,想必就是這種感覺,可是余禕還沒來得及感謝老天,變故突然再次發生。
「砰」的一聲突然響起,前方出現了五個人,每人手拿步槍,為首之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李星傳,此刻李星傳衣服破爛,很是狼狽,走近便朝第一時間舉起槍的阿贊開了一槍,阿贊的胳膊被擊中,步槍瞬間掉落,另一邊的泉叔立刻朝李星傳開槍,可是僱傭兵的這把步槍里竟然也沒有了子彈,腿上隨之一痛,泉叔猛然痛叫一聲倒地。
李星傳陰狠的看向魏宗韜的方向,舉起手槍對準他,「沒想到我還活著?」
他原本跟在魏宗韜之後進入叢林,結果剛走了沒多久,他和四名手下就遇到了僱傭兵,他躲藏了整整一晚,差點就要死在這片叢林裡,就在剛才,他看到這裡冒出煙,冒險來這裡一探究竟,沒想到竟然會有意外收穫。
魏宗韜迅速將余禕扯到自己身後,李星傳倏地笑了笑:「堂堂魏先生,竟然會不顧自己安危,擋在一個女人面前,有意思。」
他收回手槍,興趣盎然道:「余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不如敘敘舊?」手槍在手裡轉了轉,他又突然將槍口朝向魏宗韜,「如果不願敘舊,你的男人可就要受苦了!」他的話剛說完,立刻扳動了扳機,「砰」一聲,一顆子彈迅速朝魏宗韜的大腿she出,魏宗韜身子踉蹌了一下,余禕驚叫:「阿宗!」
李星傳略顯失望,「余小姐真是狠心,我當初從別人的床上救出你,你就是這樣忘恩負義,只在我的床上呆了一個小時。」他又笑了笑,「可惜我對余小姐念念不忘,如今還記得你的身體,想和你再次敘舊,不如就在魏先生的面前?」
身後四名隨從鬨笑,余禕怒不可遏,剛要動作,手腕突然一緊,魏宗韜額角滴著汗,捏了一下她的手,那頭突然有人開口:「哦,看來男人的話都不可信。」
說話這人正是陳雅恩,雖然顯得狼狽,但依舊高傲美艷,她被李星傳撂在一旁許久,此刻終於開口,李星傳大笑:「不,我與你說的話也是千真萬確!」他看向魏宗韜,笑說,「魏先生一定沒想到,你的女人,已經跟了我,現在,我要你的另一個女人,也跟我,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看著你的心腹失血過多而死,而你的女人,會在我的身下舒服死!」
陳雅恩款款走向他,嘴角含笑,卻已然有些不快,「李星傳,這種話,你一定要當著我的面說?」
李星傳一把拽過她,將她摟進懷裡,正要安撫幾句,突然就覺手上一僵,被人掐住了要門,隨之手槍脫離出手腕,懷裡的陳雅恩猛然朝後退開一步,舉槍對準他,厲聲道:「讓你的人把槍放下!」一切只在轉瞬之間。
李星傳不敢置信:「雅恩?」
還沒說完,遠處的魏宗韜突然開口:「雅恩,再退後一步。」
陳雅恩竟然聽話的又退後了一步,與李星傳保持安全距離,連余禕也不可思議,扶住魏宗韜,不由看向了陳雅恩。
李星傳沉下臉:「你背叛我?」
陳雅恩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笑道:「我從來都沒有服從,又哪裡有背叛之說。你故意打電話去吧檯,設計吳文玉,讓她陷害余小姐,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魏先生早有考量。」
吳文玉被帶去芽籠之後,魏宗韜再一次派莊友柏前去,這次莊友柏帶去了李星傳的照片給吳文玉辨認,吳文玉一眼就認出,當初就是李星傳點酒,她才聽到史密斯告訴友人他對余禕有興趣。
陳雅恩道:「你想要冤枉我,卻算錯了這一步,你想加害余小姐,挑撥我和魏先生的關係,讓我叛變,魏先生這才將計就計。」
每一次的爭鋒相對,都是表現給李星傳看,各種消息都能傳遞到李星傳耳中,他們瞞住了所有人,就為了防住這一刻。
李星傳牙咬切齒,上前一步:「你以為你拿槍指著我,你會活命?他們照樣能開槍!」
「那我們就同歸於盡!」
陳雅恩話音剛落,突然就聽見魏宗韜喊道:「雅恩,後退!」
可是已經來不及,就在他喊出最後兩個字時,李星傳猛地又上前一步,終於打破了安全距離,他一把就抓住了陳雅恩的手腕,一個翻轉,槍口朝上,子彈朝天上she擊,身後的四名隨從馬上將槍口瞄準了魏宗韜和余禕,卻在同一時刻,突然便聽「砰」一聲,一名隨從被爆了頭,血水立刻濺了開來,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一發發子彈接連朝前she出,李星傳立刻拽住陳雅恩擋在身前,一邊往後退,一邊將槍口瞄準子彈來源,一看之下他大驚,居然是陳之毅!
陳之毅在李星傳出現的那刻,已經悄悄藏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他會半路殺出,此刻他的臉色青黑,目眥欲裂,似乎要將李星傳千刀萬剮,絲毫不顧對方的子彈正朝這裡she來。
手槍的火力遠遠不及步槍,李星傳拖著陳雅恩後退,剩下的三名隨從兩人倒地,一人掩護他,陳雅恩拼命掙扎,李星傳索性一把將她甩開,折身朝後頭跑去,身後的槍擊聲越來越響,子彈似乎用不完,陳之毅追上前,一槍又一槍,竟然是將李星傳往小樹林裡逼退,李星傳的子彈已經用盡,身後的子彈卻不斷擦著他的臉頰而過,他嚇得屁滾尿流,跌跌撞撞跑向前,全然不知自己跑進了濃煙之中。
樹林近在眼前,陳之毅卻突然回頭,遙遙望向余禕,視線與余禕相觸。
這個女人,瞪大著眼睛看向這裡,終於也知道為他緊張和害怕,眼裡不再只有魏宗韜,不會見到魏宗韜,就將他推開。他不容許她受到傷害,誰也不能侮辱她輕薄她,他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從二十一歲到三十二歲,他一直為她而活。
人這一生總會對一樣東西偏執,而他偏執的東西,叫做余禕。
「砰----砰----」整片樹林都仿佛被炸裂,濃煙肆起,鋪天蓋地,地面都在震動,烏雲吞噬了整片天空,大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