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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41:46 作者: 金丙
    郭廣輝極有可能是中槍之後逃跑,不慎跌下了山崖,後來躲藏在了這裡,而這些天雨季還未過,大雨很輕易的就將痕跡沖刷乾淨了,因此他的屍體才一直沒被發現,可是昨天偏偏讓魏宗韜誤打誤撞來到這裡。

    余禕想到阿贊和泉叔,心臟便吊到了喉嚨,眼下他們的首要任務是離開,這裡不知道還有多少僱傭兵,阿森有心趕盡殺絕,他們如今只能自救。

    魏宗韜安慰道:「阿贊和泉叔一定不會有事。」他拿過余禕的對講機,稍稍調試了一下,卻沒有朝對講機說話。

    昨天余禕和對方幾人聯絡及時,當時傑克還在叢林中混戰,如今傑克生死未卜,他們不能再隨意暴露行蹤,幸好那幾人經驗豐富,一點即通,如今對講機已形同虛設,可是魏宗韜和余禕已經等了一夜,仍舊沒見他們來尋,再等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最後等來的也許是僱傭兵,而此刻離開,又可能與他們錯過,加之莊友柏現在不能行走,他們似乎已經陷入了兩難。

    莊友柏卻在這時開口:「魏總,你和余小姐先走,我留在這裡等他們。」他臉色蒼白,已經很虛弱,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繼續等下去,他的腿極有可能不保。

    余禕突然朝他走來,蹲下來看了看他的腿,那裡有一個腥紅的傷口,裡面埋有一顆子彈,隨時可能取走他的腿,她瞥一眼莊友柏,道:「我們不走,一起等。」

    她摸了摸一直塞在口袋裡的手槍,心頭鎮定,她也能開槍了,雖然昨晚一發子彈都沒有打中,但她至少能開槍了,她能夠自保,沒有什麼可怕的。

    肩頭一緊,魏宗韜扣著她的肩,慢慢蹲了下來,含笑看著余禕,揉了一下她亂糟糟的頭髮。

    天色從昏暗到發白,碧空如洗,叢林終於在清晨醒來,樹葉上還滴著水,空氣中都是泥土的味道。

    魏宗韜取出僅剩不多的食物,平均分給了莊友柏和余禕,余禕後悔包里沒有裝吃的,包太重,傑克好心替她分擔了食物的重量,誰能想到她會和傑克走散。

    余禕看了一眼手中的壓縮餅乾,往他的嘴裡塞了一塊,見他皺眉,她又狠狠的塞了一塊,魏宗韜無可奈何,只能將餅乾吞下了肚,轉頭見到莊友柏只吃了兩口,他命令道:「吃乾淨!」

    吃完早餐,時間已快到七點,余禕剛剛將剩下的食物塞回包中,突然就聽見對講機里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一愣,與魏宗韜對視一眼,緊接著就聽見:「魏先生,余小姐?」

    這聲音似曾相識,對講機會讓人原本的聲音變樣,「不要再玩捉迷藏,不如早點出來,就能早點和你們的朋友團聚,比如阿贊,比如泉叔,哦,還有一位美麗的陳小姐。」

    有人突然尖叫,接著便是陳雅恩、阿贊和泉叔的喊聲,魏宗韜霍地站了起來,連莊友柏也變了色,猛地坐直。

    那頭的人,正是這一切的幕後主導----阿森!

    對講機的通訊距離有限,阿森能夠與他們對話,證明他現在就身處在這幾公里之內,他並不知道魏宗韜在哪裡,一切只是為了把他引出來,最後他道:「對了,還有餘小姐的幾位朋友,不知道人在哪裡?傑克先生失血過多,需要馬上救治。」

    余禕心頭一緊,問魏宗韜:「怎麼辦?」

    魏宗韜思忖片刻,看了一眼莊友柏,留下了手槍和子彈,又將兩把步槍里的子彈裝到了一把上,拿上步槍,這才對莊友柏說:「你在這裡等著。」

    說完,他牽住余禕的手,帶著她走出了山坳。

    叢林裡的地雷區,遍布面積廣,地形複雜,走向古城的路有數條,只要摸清地雷遍布的方位,就能夠避開這一危險,當年這兩位村民跟隨科考隊勘探了幾個月,早已將科考隊描繪的地圖銘記在心,地雷區域究竟有多少,科考隊還沒有查完,但已知的地雷區有哪些,這些不會出錯。

    魏宗韜帶著余禕走了大約四五十分鐘,兩人早已汗流浹背,對講機那頭又沒了聲音,看來他們已經走出了對講機的通訊範圍。

    前面是一片稀疏的樹林,遠處隱約可見樹林盡頭已沒有路,那裡可能是一塊平地,也可能是萬丈深淵,他們的東面是一片山坡,幾個月的雨季下來,這裡泥土鬆軟,偶爾還有小石塊滾落。

    放眼望去,隔空之外是一片山脈的形狀,昨夜漆黑一片,余禕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走得這麼深。

    魏宗韜拿著余禕包中的指南針確定了方位,環顧四周,初步確認了地雷區的位置,他道:「前面可能有地雷,我把阿森引來這裡。」

    他看了一圈,指著東面的山壁說:「你走那條道,爬到山坡上去,離這裡遠一點。」

    余禕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麼,她一把攥緊魏宗韜的手:「不行,你不能這麼做!」他牽著她的手來到這裡,卻叫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站在地雷上方?

    魏宗韜道:「昨天我已經問清村民,地雷區有許多片,他對這一片最熟悉,每一個點他都記得,這裡樹木的方位跟他形容的一樣。」

    「那也不行,只要他記錯一點,或者你記錯一點,你要我怎麼辦!」余禕死死拽住他的手,說什麼也不願意放開他。

    「泉叔看著我長大,阿贊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不可能為了自保,什麼都不做。」他把余禕臉頰上的頭髮撥到了耳後,說道,「我既然會把你一起帶過來,自然不會讓你看著我死,萬一我死了,你就從山坡上跳下來,我走到哪裡都帶著你!」

    余禕嘴唇發顫,眼眶越來越紅,她終於讓魏宗韜做到了走哪兒都帶著她,可轉眼魏宗韜就要為了別人去冒險,她萬萬接受不了。

    烏雲裊裊匯聚,柬埔寨的雨季古怪莫測,前一刻還能見到陽光璀璨,下一刻就將迎接一場大雨。

    魏宗韜抬頭看了看天,眉頭微微蹙起:「站在山坡會淋雨,你躲到哪裡好?」

    他現在竟然在想余禕是否會淋到雨,余禕氣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魏宗韜突然正色:「假如你出事,我不會浪費四十分鐘,我會馬上去見阿森。」他吻了一下余禕的額頭,道,「聽話,躲到上面去,按照我的計劃行事,保護好自己!想要我的命,先看看他還能保多久的命!」

    魏宗韜勘測好行走方向,腦中將每一個點連接在一起,勾勒出了一條線路,余禕雙腿發軟,按照魏宗韜的指令,悄悄躲在了山坡上,山坡勢緩,一點都不險峻,雜糙叢生,利於躲藏,不僅安全,也能看清樹林和坡下的全部動向,她手中攥緊步槍,眼睜睜的看著魏宗韜越走越遠,那道背影高大強壯,帶著她從中國去往新加坡,又從新加坡來到柬埔寨,每一次他都能化險為夷,他這樣一個狂妄自大的人,絕對不會讓自己去送死,他一定有把握!

    魏宗韜慢慢的走到了樹林中央,轉過身面對余禕的方向笑了笑,這才蹲下來,用枯枝和樹葉在地上燃起一個火堆。

    灰撲撲的濃煙緩緩上升,漸漸和烏雲匯成一體,魏宗韜走到了平地盡頭,再往前,腳下就是一片岩石,離地面高度遠遠超過了昨夜他攀爬的斷崖,從這裡跌下去,存活機率微乎其微,他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又重新返回中央,藏在了一株樹後,耐性等待阿森的到來。

    余禕見魏宗韜平安走到了目的地,終於能夠重新呼吸,她攥緊衣服,有些恨魏宗韜的殘忍,一天前他怕她危險,不告而別,一天後他竟然要帶她一起走進危險中去,他怎麼能這麼對她?

    魏宗韜躲在樹後,距離太遠,他已經看不見余禕,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大約過了半小時,他終於聽見了對講機發出了聲音,阿森在那頭道:「魏先生,這道煙是你點的嗎?」

    「現在就把我的手下放了。」魏宗韜摁下對講機說話,「否則,你見不到我。」

    「哦?假如我現在把他們放了,我又怎麼知道你就在這裡?」

    阿森看著遠處小樹林裡升起的濃煙,不緊不慢的往前方走去。

    余禕屏住呼吸,她注意到遠處走來數十人,阿森的個頭並不太高,立在中央有些突兀,十幾個身穿綠色兵服的僱傭兵,手拿步槍,跟隨在他身後,而泉叔三人,則被僱傭兵束縛著雙手,一身污泥,狼狽不堪。

    魏宗韜道:「你今天穿著一件咖啡色的襯衫,帶了十三名手下。」

    阿森朝火堆處看去,一步一步走近,魏宗韜又說:「我就在這裡,你先把他們放了。」

    阿森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來,擰眉看了看四周的地面,笑道:「這裡會不會有地雷?」

    他覺得蹊蹺,停在原地不再動,忽然舉起手槍,對準泉叔,說道:「你既然看的見我,最好看清我現在的槍口對著誰,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開槍。」

    魏宗韜冷冷道:「我也數到三,你再不把他們放了,我馬上離開,阿森,你該知道我是誰,你以為這樣一片叢林,就能困住我?」

    阿森猶豫,仔細觀察前方,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遠處有一道影子划過,不知從哪裡閃出來,迅速朝前方跑去,阿森立刻命令:「開槍!」身後的僱傭兵紛紛舉起步槍,朝前方的人影不斷she擊,不一會兒十個僱傭兵就統統踏進了樹林的範圍,子彈不斷從槍口|she出。

    僱傭兵人數眾多,不往一條道上跑,十人分散幾邊,一邊she擊一邊窮追不捨,林中人影錯亂,就在這時,一名僱傭兵踩下一腳,還未向前,地面突然「砰」的一聲炸開,火光和濃煙立刻滾滾翻騰,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兩邊同時傳來巨響,「砰砰」兩聲,僱傭兵大叫,隨之身體淹沒在了炸起的土壤和濃煙之中,一切的變化都讓眾人始料未及,阿森連連後退,讓他更措手不及的,卻是腳下突然冒出了子彈,泥土剛剛彈起,他的腿上立刻傳來劇痛,阿森大叫一聲倒地,舉起手槍胡亂she擊,另三名僱傭兵馬上環顧四周,迅速朝周圍開槍。

    余禕謹記魏宗韜的話,「一旦地雷被踩爆,你就馬上朝他們開槍,就像昨晚一樣,不要害怕,小心別傷到泉叔,泉叔和阿贊是聰明人,他們會乘機逃脫。」

    余禕不看樹林,不去想那裡的場景,腦中只有魏宗韜的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she中了阿森,她只知道自己要不斷開槍,槍擊的位置要遠離泉叔他們,她的耳朵很痛,步槍的後坐力對她來說太大,她的眼眶漸漸濕潤,嘴裡不斷念著魏宗韜的名字,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支撐不住,忍不住就想轉頭看向樹林,可是她還沒有完成任務,她才開了幾槍,魏宗韜說過他會找准路線迅速返回,他不可能把危險留給自己,遠處的泉叔和阿贊似乎已經有所動作,余禕看不清他們究竟做了什麼,只知道他們迅速鬆了綁,朝兩名僱傭兵撲去,她的手指已經僵硬,槍口不敢對準人,就在這時,後背突然一暖,余禕驚喜轉頭,「魏宗韜!」她一愣,已然忘記了手中的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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