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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41:46 作者: 金丙
    余禕端著托盤進來時,牆上的監控剛剛關閉,莊友柏替她推開門,只頷了頷首,並不與她說話。

    余禕入內,最先見到的就是整面透明的玻璃牆,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能見到大片的金色祥雲,賭客仿佛全被踩在腳下。

    「三樓和四樓是貴賓區,天地娛樂城有上千台老虎機,六百台賭桌,十年前娛樂城開張,一年後收回所有成本,全都仰仗這些賭徒,走進賭場大門的時候,你有沒有見到兩尊雕塑?」魏宗韜插著口袋,站在玻璃牆前,慢慢轉過身看向余禕。

    余禕沒料到他的開場白是這個,兩周沒見,他今天依舊冷峻,眼眸微垂,仿佛站在最頂端,俯視螻蟻眾生。

    余禕捧著托盤,抿了抿唇說:「看到了,天使和魔鬼。」

    賭場門口由保安安檢賭客,進門都需掃描護照,大門兩側放有兩尊金色雕像,天使和魔鬼赤身裸|體,肌肉發達,長得一模一樣,只是一尊眼神兇惡,頭上有角,一尊神色溫柔,背後有翅膀。

    兩尊雕像均是名家之作,時常有旅客與他們合影,魏宗韜慢慢走近余禕,拿起托盤上的酒杯搖了搖,說:「這裡叫天地娛樂城,天堂和地獄只有一線之隔,阿公經常跟我講故事,說起他從前的發家經歷,起起伏伏,十幾次命懸一線,腳踩地獄邊緣,差點就要掉進去。」

    他喝了一口酒,望向虛空中,「十年前我提議開辦娛樂城,阿公把全部身家交給我,十年間我們面對無數生死關頭,現在阿公終於交棒給我。」他看向余禕,神情冷淡,「我去郵輪找你那天,晚上是我的上任宴會,正式宣布接管家業,可惜我做了錯事,偏偏放下一切跑去找你。」

    余禕心頭一顫,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接口,魏宗韜拿著酒杯坐回大班椅,靠在一側扶手上瞥向余禕:「我做事喜歡直奔主題,不愛拖泥帶水,我哄你哄的也已經夠多,追女人這種事情我從來不做,這兩周你有沒有冷靜下來?想明白了就叫阿成去接你。」

    余禕擰了一下眉,以為自己聽錯,好半天才哂笑:「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自以為是。」

    余禕突然想起女醫生今天問她的問題,「他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

    余禕想了好半天,無法用詞語簡簡單單概括他,這個男人不可一世,他對她做過太多惡事,想來余禕就心中有氣,可這個男人也會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來對她好,時刻讓她產生各種各樣的衝動,沒有人能帶給她這種感覺,除了魏宗韜。

    但激|情不能維持所有情感的生命力,他們對彼此根本不夠了解,他們也根本沒有做好在一起的準備,一個把命令當做習慣,一個接受不了一味服從「男朋友」的命令。

    「你說要好好談戀愛,你有沒有問過我是否已經做好準備?」她不想整天哭哭啼啼惹人厭,動不動就鑽牛角尖遷怒別人,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越是明白她就越矛盾煎熬,她已經把自己逼入死角,只有找到出口她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不想晚上跟魏宗韜纏綿,白天就像個瘋子似的怪他怨他,遲早有一天連她都會討厭自己,更何況是魏宗韜這樣不可一世的男人。

    她已經不那麼驕傲,儘量低頭,去做這些在她看來有些丟臉的準備,她為了一個男人去看心理醫生,說出去豈不是連她的父母都要從天上飛下來嘲笑她,她不願意當著魏宗韜的面去說這些,也不願意在魏宗韜的面前不斷示弱,她也希望魏宗韜看她,能猶如她看他,有時仰頭,尊重崇拜。

    余禕轉身走人,昂首挺胸,無視魏宗韜的話,走路時高跟鞋發出「噠噠噠」的聲音,清脆又冷硬,直將魏宗韜刺激到暴怒,狠拍桌子大喊一聲「余禕」,可是門外哪裡還有她的蹤影,只剩下莊友柏儘量將自己裝作隱形人。

    魏宗韜怒不可遏,狠狠踹了一腳辦公桌。

    整整兩周,他對余禕不聞不問,任由她搬屋離開,他自問已經對她十分縱容,她要走,他就強忍怒火默許,誰知這兩周她過得如此自在!

    接下去幾天他沒再經過吧檯,看不到余禕心中清淨,可是余禕實在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監控牆壁時常切換到吧檯,整個屏幕都是那一塊小小的地方,魏宗韜看她上癮,一旦空下就會盯著牆壁瞧。

    余禕身穿黑色制服,短裙沒有過膝,腰肢被收得纖細,胸前衣料緊緻,白襯衫總是解開兩顆紐扣,挽起所有發束,露出精緻五官,模樣太突出,總有男員工在她身邊徘徊。

    近幾日有一名男荷官經常坐在那裡喝酒,眼睛一直粘在余禕身上,余禕也對他有說有笑,莊友柏打聽過後向他匯報:「他們住得比較近,有時候余小姐跟他一起坐巴士回家。」

    魏宗韜到底沒有忍住,傍晚時分殺去了一處地方,數十名黑衣人浩浩蕩蕩站在各個角落,工作人員全都嚇得不敢吭聲。

    女醫生的辦公室內,魏宗韜坐在病人專用的沙發上,一旁站著莊友柏,莊友柏代其開口:「請將余禕的情況說一說。」

    女醫生原本想要報警,聽到「余禕」兩個字後她頓了頓,這才恍然大悟,恐懼感一時消除,打量起了這個傳聞中「不可一世」的男人,默默贊同餘禕的精準評價,說道:「抱歉,這……」

    她還沒有把話說完,魏宗韜已經打斷她,「不要跟我說這是病人**,我不想把你這裡的文件弄亂,給你十五分鐘的時間。」

    女醫生被噎住,雖然有些不快,卻還是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不肯說?」她坐到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問,「這位先生想要問什麼?」

    魏宗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女醫生的反應,他道:「余禕來找你說過哪些話,你將這些話一五一十告訴我。」

    女醫生輕搖頭:「一五一十我做不到,我還是要講一點職業操守的,我可以給你大概說一說。」

    「余小姐並沒有多大的問題,她只是有心結,你知不知道她這五年如何度過?」

    一個人滿世界跑,走遍大半個地球,有時候做沙發客,有時候在國外打工換食宿,長期一點的工作,比如支教、外教,在私人診所里幫工,每段經歷都很短暫,她並沒有交到可以訴說真心話的朋友。

    「有苦有累,她沒人可以說,她的性格又要強,估計即使有朋友,她也不會與對方多說,你的出現剛好讓她爆發多年來的壓抑。」

    「她還沒有告訴我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問題,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她對你充滿矛盾。」

    這種矛盾很奇妙,她患得患得失,想要擁有,卻又懼怕,極力抗拒,卻又忍不住被對方吸引,她不斷遷怒對方,也在不斷譴責自己,她二十五歲,初嘗情滋味,懵懂的像個小孩,有時怯懦逃避,有時又勇敢向前。

    女醫生說了很多,一點一點分析給他聽,最後說道:「你們之間進展太快,矛盾太多,但是她很聰明,懂得『從頭開始』的道理,人生沒有delete,她替自己製造了一個,也許方式並不太對,但總比錯誤前行好。」

    女醫生含笑道:「過去即將過去,她找我,就是為了努力清除過去留下的不好的痕跡。她希望重新認識一個男人,接受對方的追求----」說到這裡,女醫生像是恍悟,看向魏宗韜問,「你從來沒有追求過她,是嗎?」

    魏宗韜神色略僵,一言不發端坐沙發,女醫生實在好奇,男女之間不是從追求開始的,那還能從哪裡開始?難不成兩人看對眼,半句表白都沒有,就這樣在一起了?

    女醫生保持她優良的職業操守,忍住好奇沒有問出口,倒是魏宗韜在離開前質問她:「你輕易出賣病人資料,這就是你所謂的職業操守?」

    女醫生氣得牙疼,咬了咬牙笑道:「余小姐曾經跟我說過,你性格上有缺陷,也許會找來這裡,她叫我不要害怕。」

    魏宗韜要被余禕逼瘋,火冒三丈地離開診所,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疾步跟在他身後。

    他坐進車裡,車行半途卻倏地一笑,路邊風景迷人,到處都是清涼的綠色,炎熱夏季里替這座花園城市遮擋住幾分火光,連他的煩躁和怒火也一併被壓制下來。

    他突然問莊友柏:「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莊友柏一愣,「啊」了一聲,魏宗韜問他:「阿贊和阿成呢?」

    莊友柏搖搖頭,魏宗韜道:「女人很麻煩,你們要小心謹慎。」

    他就再給余禕一次機會,再給她一點時間,不過就是從頭開始,沒有八年前的偶遇,沒有柬埔寨的意外,更沒有儒安塘時的強迫,他與樂平安也從不認識,余禕對他沒有任何心結,她再也不會為了寬恕自己而遷怒別人,他們的開始也許會很平淡,他仍舊是被欲|望吸引,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要了她,但一切都會按部就班,他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個愛耍心機的小女人?

    余禕最近桃花旺,男同事時常請吃喝,女同事將她當做眼中釘,在背後說她胸里加料,腰上裹布,余禕不小心聽到,默默感謝她們的誇獎。

    今天又收到一束紅玫瑰,不多不少九十九支,仍舊沒有卡片,不知是哪位匿名者送來,女同事不屑嘀咕:「不會是她自己送給自己吧!」

    一束花反覆使用,節省的同時又能炫耀,女同事努力去尋找枯萎的花瓣,卻見支支新鮮,怒放燦爛。

    余禕自然有懷疑對象,卻有些不敢相信,整整一周每天送花,人卻不現身,他能有這樣的耐性?

    正當她念頭閃過,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頓時消失,同事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讓她站好,余禕抬起頭,正見魏宗韜從入口走來,身後跟著莊友柏和阿贊,同事們齊聲道:「魏先生。」

    余禕的嘴唇跟著動了動,卻見魏宗韜突然停下腳步,恰巧站在她的面前,瞟了一眼吧檯邊的紅玫瑰,問道:「你叫什麼?」

    余禕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女同事已經上前搶話:「魏先生,她叫余禕,我叫吳文玉。」

    魏宗韜睨了吳文玉一眼,稍點了一下頭,往前走去,說道:「余小姐,送酒去我辦公室。」

    余禕端著與上次一模一樣的托盤進入四樓的辦公室,魏宗韜正在低頭辦公,指了指桌子讓她放下,又說:「辦公室的酒櫃裡還沒添酒,你替我去挑選一些,挑選完就給我送來。」他闔上文件,問道,「余小姐覺得這裡的工作壞境如何?我剛剛接手,將會進行一些小改革,薪水福利方面也會稍有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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