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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1:02:57 作者: 七子華
許蔚明的手臂僵在半空,清楚地看到了抗拒和警惕,手指蜷了蜷,緩緩放下,「裡面有位置了,進去吧,你能舒服點。」
陸景初朝裡面看了一眼,果然有了三個空位,他站起來推著自己的點滴進去,坐下之後許蔚明也跟著坐下來。
男人沒有占用輸液的位置,而是把凳子拿進來坐在陸景初的身側。
輸液室里的消毒水味更重,陸景初戴著口罩都能聞到,明明很困卻突然沒了睡意,某人的皮鞋剛好在他垂眸就能看到的地方,想忽視都難。
輸液的環境並不安靜,有護士進進出出,還有病人和家屬的交談聲,以及電視裡諜戰片的槍聲全都刺激著陸景初的耳膜,牽扯著神經發痛。
「許蔚明。」陸景初叫了一聲。
很輕很低還很啞的聲音,他又戴著口罩,本來沒指望對方聽到,可許蔚明的身體往前傾了傾。
「我在。」
陸景初沒抬頭,盯著大理石地面,烏黑的眼睛裡是生病後的空洞和遲鈍,「你把我的錢還給我。」
許蔚明看著陸景初的帽檐,沒有遲疑,「好。」
他拿出手機轉帳,本想多轉一些,可是深覺不妥,彌補和安慰都有歧義。
陸景初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沒去管,沉默了一會兒後又繼續說:「公司那邊我會儘快交辭呈的。」
發生這種事,他們肯定沒辦法在公司繼續做單純的上下屬,陸景初再也回不到原來純粹的恭敬,而且一想到白天指導工作的上司和晚上約會的女友是同一個人,他就難以再回到工作崗位。
許蔚明沒有說話,對這件事並未表態。
陸景初不管他的態度如何,只知道走定了,現在錢回來了,損失直接少了一大半,失身這種事對男人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有勉強的成分在,但又不是沒爽到,就當約了炮,何況許蔚明長得也賞心悅目的,不算吃虧。
陸景初是一個很會自我消化的人,只要經濟沒有損失,不想再和欺騙他的人有什麼糾纏。
「你走吧。」陸景初說,「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你想睡我的目的達到了,我的錢回來了也不想再計較什麼。以後我們兩不相欠,我不想再看到你。」
許蔚明唇角抿得平直,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不行。」
陸景初眸光微動,緩緩抬起頭,看向許蔚明略顯晦澀的目光。
為什麼不行?
他憑什麼說不行?
騙子有什麼話語權?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二人都沒有再開口,從彼此的眼神中足以看清一切。
後面陸景初沒有再理許蔚明,把帽檐壓得低低的,閉眼睡覺。
許蔚明一直沒有離開,陪著陸景初輸液,幫他盯著液體,一袋輸完了之後讓護士換新的。
陸景初睡得不安穩,體溫消下去之後舒服了一點,卻出了很多汗, 口罩戴在臉上窒息悶熱,腦袋也熱烘烘的。
他不安地動了動,迷迷糊糊地將帽子摘下來,又把口罩拉下大半,露出了下半張臉,嘴唇蒼白乾燥。
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臉上痒痒的,有人在幫他擦汗。
陸景初現在對別人的觸碰特別敏感,加上知道許蔚明在旁邊的緣故, 頓時睜開眼。
「你別碰我。」陸景初啞著嗓子開口。
許蔚明頓了頓,把紙巾遞過去,溫和道:「我看你出了很多汗,只是想幫你擦擦。」
「不需要。」陸景初把臉轉開,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發現液體已經輸完了,手背上貼著止血條。
他的視線掃了一圈兒,之前人還很多, 現在只有寥寥幾個。
本以為睡得不好,現在看來睡得還挺沉, 連護士拔針都不知道。
陸景初的頭髮之前沒吹乾,這會兒出了汗又是濕的,他用自己買的紙巾擦了擦頭髮上的汗,把帽子口罩重新戴上,起身離開。
輸液的效果很好,現在陸景初的頭沒有來的時候那麼暈了,雖然還有低燒,但不至於那麼難受。
他知道後面跟著人,許蔚明看似平和的目光卻難以忽視。
陸景初沒有管他,腦子清醒不少之後對某些事情更加堅定決然。
幾米的距離宛如天塹,明明伸手就可以觸碰,一個緊緊跟隨,一個絕不回頭。
他們一前一後地回到陸景初的住的地方,傍晚的天色暗下來,可雲層依舊華麗的宛如一幅絢麗的油畫。
陸景初在單元樓下停住腳步,後面的也跟著停下,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身旁有自行車和行人經過,歡笑和交談擦身而過,他們之間的沉寂與輕快的氣氛格格不入。
許蔚明不轉眼地看著陸景初的挺拔的身影,在晝夜交替的這一刻,在霞光流溢的此時,突然生出一種無措地慌亂,一種抓不住流沙的無力感。
他看著陸景初轉過身來,他們的目光終於再次平視。
青年的眸子依舊明亮, 仍然有一份天然的純粹,只是不再神采奕奕,沒有了那份滿懷期待。
許蔚明的胸口流竄著沒有過的顫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
語言可以是震撼的誓言,卻也能是蒼白的藉口。
最後是陸景初先開口,啞著嗓子說:「別再來了,見到你我很累。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愧疚, 就別來打擾我的生活。這件畢竟是你騙了我,也許你覺得沒什麼, 只是和我上床的一種手段。但我的的確確是把這個當成了一段很重要的戀愛, 付出了我的精力、時間和感情,我做不到看開和原諒。但我也不會恨你,畢竟不論是許慕璟還許蔚明,曾經一度是對我來說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