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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1:02:57 作者: 七子華
    「那我們走吧,」許蔚明扶著他,「能走嗎?要不要我推輪椅?」

    男人到底是好面子的生物,直男的嘴硬在此刻發揮到極致,明明快疼得直不起腰, 還是說沒關係,可以走。

    許蔚明扶著陸景初明顯感覺他步伐沉重緩慢,「我去給你推個輪椅吧?不然你會很累。」

    「真的沒事。」陸景初習慣性地想笑一笑,結果扯到嘴角傷口,疼得齜牙。

    許蔚明有些無奈,「別笑了。」

    「……」陸景初忐忑地說:「你不生氣了吧?」

    許蔚明問:「我為什麼要生氣?」

    「我有些衝動,給你惹麻煩了。」陸景初自我反省,「我剛剛看到你的電話神色不太好的樣子,是不是那群人還在找事兒?實在不行我就跟他們去警察局,確實是我先動的手, 這點我承認。」

    「沒有,你想多了。」許蔚明說。

    總不能說剛剛神色不好是心疼裙子。

    「慕璟,」陸景初捂著胸口走得很慢,「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動手嗎?」

    「我知道你的性格不會輕易動手,」許蔚明看著他臉上的傷,露出一個笑,「能讓你動手的話,必然是非常嚴重的問題,觸及了你的底線。 我沒有必要問,是你先動的手沒錯,但我知道肯定是他們的問題。」

    陸景初腳步一頓,注視許慕璟柔和的面容,突然眼睛一熱,眸中浮出淡淡的水光。

    許蔚明微怔,意外他的反應,「你怎麼了?」

    陸景初倉皇地轉開,想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卻又忘了自己肋骨痛,牽扯地咳嗽起來,疼痛更加劇。

    最後許蔚明沒轍,還是找來一個輪椅,將他推到停車場。

    「你家在哪兒?」許蔚明做戲做全套,佯裝不知地址。

    陸景初沒有回答,而是在副駕駛沉默幾秒後,開口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姐姐的。」

    「嗯?」這是許蔚明第一次聽他說家裡的事情。

    「只不過她去世了。」陸景初的聲音很輕,他盯著自己受傷的手腕,「她是在大學時候被流言殺死的。」

    陸景初的姐姐比大四歲,那時候他正在上高中,他們家庭並不是特別富裕,每個月能給她的生活費沒多少,於是姐姐就去兼職做家教。

    十八九的女孩愛漂亮, 特別是手裡的錢充裕一點後,會買漂亮衣服、鞋子,化妝、染頭髮、做美甲。

    這些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姐姐上了男人的車之後,所有合理的事情開始被扭曲。

    說她傍大款、在外面當站台小姐、陪酒女。

    「其實姐姐根本就沒有,」陸景初痛苦地閉了閉眼,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因為肋骨的原因,呼吸困難,「那個男人是她學生的哥哥,他確實是在追我姐姐,所以才開車接我姐過去補課,我姐姐對他也有好感,跟我聊過幾次。但出了這事兒之後,我姐被異樣的目光和流言包圍,不敢再和他來往,甚至辭了家教工作。」

    「她解釋過,澄清過,可是沒有人信。她就連最喜歡的裙子都不穿了,為的就是洗清別人對她浪蕩的印象。

    可是流言蜚語是惡魔的鐮刀,別人不在乎真相如何,只享受飯後閒談的快樂。

    「他們學校有一個論壇,姐姐被人開了一個帖子,裡面對她的討論一萬多條,她申請讓校方刪過,提交申請的時候需要截取不實內容,每次姐姐申請的時候,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語又會進姐姐的心裡。」

    「姐姐選擇過報警,可是效果不佳,抓到了造謠者也封不住流言。」

    陸景初喘了口氣,眼睫濕潤,「姐姐被逼成抑鬱症之後跳樓自殺了。」

    車內暖黃的燈光落在他們頭頂,照亮這方小小的天地,擋住了如陰暗沼澤一般的黑暗。

    「所以我沒有辦法看到外界對女性的詆毀無動於衷,」陸景初抬眸看向許慕璟,眼眶通紅,「以前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對女性的惡意這麼大,姐姐也好,我上個公司里的職場騷擾也好……我知道自己很衝動,不管是今天的事情還是在上個公司因為幫同事解圍而被開除。我只想儘自己的一份力幫幫她們,如果當初有人能幫姐姐出頭的話,也不至於造成這樣的結果。」

    「包括現在親戚聚會的時候我會聽到他們私下討論說姐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別人也在做家教,為什麼偏偏是她出現這樣的事。 被害者有罪論,這個社會一度讓我很噁心。」

    「所以,慕璟,對不起,今晚是我衝動給你帶來麻煩,我知道是我處事不夠成熟,可我沒辦法聽他們對你的詆毀,我……」

    話音終止,陸景初呆愣地瞪大眼,坐在副駕駛上腦中一片空白。

    他看著許慕璟的臉在眼前放大數倍,下一秒唇上傳來柔軟,馥郁的香水摻雜著淡淡的酒香侵入陸景初的感官。

    長發垂落,柔順的發梢蹭上陸景初的臉頰, 在皮膚上留下細微的癢。

    二人的呼吸交錯,許蔚明捧著陸景初的臉頰,指尖安撫性地蹭上他的後頸,為了避開嘴角的傷口並沒有深入,只是唇瓣緊貼,緩緩廝磨。

    陸景初聞到了酒氣,大腦眩暈,好似遲來的醉意。

    短暫的幾秒被無限拉長,好似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月光窺破雲層, 海潮激起浪花。

    許蔚明鬆開陸景初的唇,指腹在他受傷的嘴角輕輕擦過,「沒有必要道歉,你做得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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