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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外頭起了一點動靜,安四郎掀開帘子,但見伽藍公主從嘉柔的那間廂房裡出來,站在檐下打了個肆意的哈欠。
龜茲兒女也大多難自擇姻緣,然這位蠻橫的公主卻奪得了此中自由。
後頭跟來的王懷安與魏七郎未曾進屋,尚在風中等待。
安四郎道:「阿柔如今在氣頭上,你等在此處怕是無用……」
遠方長庚星已在天邊徘徊,黎明將至。薛琅道:「她同七郎的親事,我會往長安魏家去信,商議退親事。便有得罪崔家之處,只等我日後回長安,親自上門賠罪。」
安四郎心知已到了這般地步,這親事不退也得退了,方點一點頭,「我也會往崔家去信……」
薛琅抬手抱拳,出了房門,兩步到了東廂檐下,立刻引得公主的豪奴持刀涌過來。
他並不闖入,只在窗邊低聲道:「你好生歇息,我後日再來看你。」
他明知她不會回應,卻仍在窗外等了幾等,方才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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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以為這一夜她要睡不著,卻未料到睡下後反比哪日都死。待一睜眼,過了午時,趙勇行刑之時早已錯過,這會兒怕已被抬回客棧治傷了。
她洗漱過出了房門,便遇上一直在等待她的安四郎。
安四郎看著她尚有些紅腫的眼皮,寬慰她道:「昨日我已同薛將軍商議好,解了你同魏家的親事。待崔魏兩家收到信,便會著手辦此事。」
她聞言,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淡聲道:「謝主隆恩。」
他看她還知道陰陽怪氣,方放了些心,又道:「你阿娘當年嫁給姐夫,他先是駐紮在京郊,每月能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數;後來又到了龜茲,五年裡只回去過兩回;再後來,他人都沒了。你阿娘嫁給他這些年,同他真正在一處,加起來不知可有一百日。我明白你不願旁人插手你的姻緣,可是你同薛琅之間,望你三思。崔安兩家所有人,對你最大的期盼,便是你能擁有最最平常的安樂。希望有一人,能長長久久地陪伴你,而不是行在半路,只留下你一人。」
她垂首看著靴尖幾個泥點,道:「兒三思得很,兒同他再無可能。」
她踱出了偏院,便見白三郎迎面而來,「夫子,聽聞昨日半夜,你同薛將軍吵了架?」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
她明白,白三郎這是操心他的巴爾佳來了。
未成想白三郎倒是真心實意站在她這頭,憤憤然:「薛將軍真真是不識好歹,有這般好的夫子衝破世俗同他一處,他竟如此不珍惜。哼,下回見他,徒兒必要怒瞪他一眼,給夫子出氣!」
雖然怒瞪薛琅一眼,並不能讓薛琅少塊肉。然而嘉柔聽他如此說,心中多少有些欣慰。
她這徒兒,沒白教。
白三郎說完過場話,才暗戳戳進入正題:「夫子,你同將軍吵歸吵,還是會繼續恩愛……的吧?」
嘉柔先怒瞪了他一眼。
他便怏怏道:「那夫子要同巴爾佳結拜的事……」
「該是不成了。」她喃喃道。
她同薛琅絕不可能再有瓜葛,她蹭不上薛琅的權勢,作為一個普通夫子,她這條大腿對巴爾佳也就沒有任何用。
好在,她提前做了準備。
「我同七公主早已說好,由她同巴爾佳當手帕交,改日會請巴爾佳進宮中遊玩。」
「真的?」白三郎頓時喜滋滋。
她回首往西廂房看去,白日的七公主自然不在這個院落的,也不知是不是又滿龜茲的去堵戒葷和尚,「待公主前來,此事你一問便知。」
這一日她再未進城,只繼續同白三郎上課,將《去長安千萬莫得罪的十大惡人》講完結,方道:「到今日,我能教你的,全都教完了。你學的極好,為師有你這個徒兒,很是欣慰。」
白三郎不妨自己出師這般快,只得到這般高的評價,心中很是得意,不免謙虛問道:「後頭還要習學什麼?」
「不需習學,尋個樂子慶祝一番。」
白三郎看她神情自若,顯然已想到了何種樂子。
她果然探頭過去,湊在他耳邊低語幾聲。
他微微一愣,忙看著她那張過於秀氣的臉,探問道:「夫子不擔心毀容?」
她搖了搖頭,「行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按我說的去辦。」
白三郎當即喜滋滋離去,一直到了第二日曦微之時,他方披星戴月回來,「叩叩」敲響了她的窗欞。
「夫子,成了,咱們先去樓蘭。」
「駕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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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樓蘭王城早已宵禁,只一處帳子裡燈火通明。
樓蘭王族的富貴兒郎們齊聚在這間簡陋帳子裡,正為了輸輸贏贏而斗得滿面紅光。
兩張並起的桌案上,白三郎在一邊守著一堆金銀細軟,嘉柔一腳踩在胡床上,一臂高揚,手中骰盅晃動不息,一雙眼眸一瞬不瞬逼視著面前的對手。
那人也搖著骰子,堆在桌邊的首飾已不剩多少。
待雙雙齊齊將骰盅落桌,揭開盅蓋。
圍觀眾人齊齊傾身,待看清骰子上的點子,方齊齊「嘶」了一聲。
對面那人垂頭喪氣從胡床上起身,白三郎當即歡歡喜喜傾身將那些細軟全都刨過來,再繼續嚷嚷:「還有誰?誰對潘夫子不服氣,想要上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