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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嘉柔回首,待瞧見身後是誰,似見了鬼一般,一閃身進了莊子側門,便往她的偏院跑。

    薛琅緊隨其後,終於在偏院門前追上她,高大的身形攔在了她面前,「你聽我說……」

    「滾!」她重重將他推開,火光下淚痕滿面,怒不可遏,「我不想見你,我恨你!」

    他待再要攔她前頭,她已邊往裡頭跑,邊高聲大叫:「李劍,有人要殺我,李劍!」

    然李劍今夜宿在廟中,她哪裡能喊來。只西廂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七公主兩步從裡頭蹦出來,「誰殺誰?哪個不長眼地敢在本公主的地盤撒野,不想活了!」

    待看清嘉柔被薛琅攔在門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一聲:「來人啊!」

    只瞬間,她的豪奴們手持蟒鞭從天而降,足足有二三十人,匍一落地便將薛琅同嘉柔隔開,順勢將他包抄。

    院中僕從們聽聞動靜,紛紛點了燈燭出來。

    便連安四郎也被僕從推出來,尚未弄清發生了何事,一邊向嘉柔身畔去,一邊同伽藍道:「事情緣由還不知曉,莫衝動……」

    七公主冷哼了一聲,「被弄哭的是自己人,你還顧什麼真相不真相!我倒要看看我的人是不是真打不過他。給本公主攔住他!」

    憧憧火光照亮了半個院落,他不欲硬闖,只站在重重包圍里,一瞬不瞬望著兩三丈之遠的嘉柔,「你不中意魏家,我來解決,你聽我說……」

    「你算哪根蔥,要你插手我的事,」火光下她的神情凌冽而決絕,「我恨死你,全天下我最恨你!」她往外重重一甩手,什麼東西寒光一閃,向他飛來。

    他站著並不躲閃,那寒光噌地擦著他的額頭飛過,落在地上,呈金石相擊之聲。

    他怔怔站在原處,眼睜睜看著她推開廂房門,一頭撲進去,房門重重一掩,便再也看不見她。

    -

    這勢必是難眠的一夜。

    時已四更,院中還亮著燈。

    無論是公主的豪奴還是偏院的僕從,都還守在門外。

    嘉柔的廂房裡,公主支著腦袋靠在床榻上,捂嘴打了個哈欠,喃喃道:「當紈絝便要當本公主這般紈絝,誰讓我一日不痛快,我讓他一生不痛快!聽說你治你那未來夫婿,就只是用西域之禮嚇他?這算什麼下馬威。你這將軍之女,長安第一女紈絝,遠不如我這龜茲第二女紈絝活得肆意!」

    嘉柔埋身於被褥里窸窸窣窣了一陣,終於抬首,吸著鼻子道:「第一是誰?」

    「是我母妃啊!母妃當年悍名遠播,我這點道行,離母妃可差遠了。你呢?你阿娘可也紈絝?」

    嘉柔垂首坐了一陣,方搖搖頭,「我是家中唯一一個。」

    「原來你是自學成才啊……」公主嘖嘖了兩聲,「怪不得不地道。」

    「你才不地道。」

    公主見她的傷心止了一些,方道:「差不多行了,從來都是旁人寬慰本公主,這還是我第一回 寬慰人。若非看在你我日後是親戚,我哪裡會做這些事。睡去吧,待你明日醒來,我帶你去見我的汗血寶馬!」

    夜風肆虐,同一個院落的西廂房,薛琅站於窗前,望著外頭無盡的黑夜,低聲道:「……那時我十五歲,受著世人議論,不知未來在何處,雖學了些武藝,卻也未用在正道上……」

    安四郎隱約記得,眼前這位青年將軍在少年時,確實背負著一些世間議論,仿似與他的身世有關,又似因他是個斷掌。

    後來這位將軍忽然橫空出世,一戰成名,所到之處皆摧枯拉朽,勢如破竹。他身上那些傳言漸漸被他的軍功所取代,極少有人再談論他的過往。

    「世人笑我酒囊飯袋,我一時憤憤,欲擊敗崔將軍來給世人看,只將軍一柄長矛便將我挑於馬下。我以為他要給我一頓好揍,他卻未曾再動手,卻言我有先父之風。」他轉過身來,手中仍捏著嘉柔丟出來的他贈她的銅牌,眉骨處被劃傷寸許,傷口已收斂,微微有些腫,「你看,原來世人相傳的皆為真,我真有另外一個生父。那是我第一次聽聞我生父的事,崔將軍說他『雖功名不顯,卻強悍異常,三千里奔襲敵營不喘大氣,臨死時還一刀砍死兩個敵兵。』」

    安四郎低聲道:「他,是值得尊敬之人。」

    薛琅淡淡一笑,「多謝。」

    他續道:「那日,將軍教我一套刀法,贈我一本兵書,言我練成後可進崔家軍。只後來陰差陽錯,我去了西南,他到了西域……」

    他長長嘆了口氣,「崔將軍雖乃我一日之師,卻於我有大恩。後來世間皆笑崔將軍一世英名,其女及笄後卻無人敢娶,簡直荒謬。崔將軍之女,怎會無人娶!」

    安四郎也不由嘆了口氣。

    若說真無人上門提親,倒也不至於。

    只是有些人擺明便是為了崔氏的權勢地位,這種人怎堪結親。

    後來魏家上門提親,門第低一些,可家風清正。

    魏七郎本人又長身祁立、俊氣斯文,也極難得。

    只人在兵部卻與崔氏最初設想不同——嘉柔小小年紀喪父,萬萬不能再嫁個武將早早守寡。

    可其職不用上戰場,便也不糾了。

    總體來說,是個好兒郎。

    崔安兩家極滿意。

    「我那時只想著選個合適的,不辱沒崔家人……」薛琅摩挲著掌心的銅牌,喃喃道,「兄弟結拜都講求投契,一輩子的姻緣自是要求更甚。我萬般盤算,卻獨獨忽略了她,她如今怪我,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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