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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一人伺候她披上披風,另一人扶著她上馬。清風一忽兒吹來,她一甩馬鞭,便隨趁著風勢而去。
嘉柔咬緊牙關、雙手握拳。
還有明晚!
她蹭地回首,但見安四郎不知何時已到了門邊,明媚的日頭照在他面上,反倒為他的平靜中注入了幾許悲涼。
她提著如灌了鉛的雙腿,「咚咚咚咚」朝他行去,重重站在了他面前,「安!四!郎!我希望你能給個合理的解釋!」
安四郎坐在胡床上,嘴唇囁嚅半晌,方道:「三年前,她曾去過一趟長安,因一時受傷被我所救。我不知她身份,曾將她帶回府中養傷……」
「我怎不知?」
「那日,」安四郎看她一眼,「便是你於西南王獻俘路上生事,街巷兩旁觀看的民眾受此驚擾起了一陣短暫的慌亂。她恰逢在那處,因此被踩踏受傷。當日聖人便下了聖旨令你禁足兩月,你不能出府,自是不知。待兩月後你能出府,她早已離去……」
嘉柔身子不由一晃。
「原來我剛到龜茲便被她盯上,她真正看上的不是我,而是你?害我擔驚受怕的背後黑手,竟是你?」
安四郎沉默良久,方道:「我的腿是這般,又怎能帶累她。你若有能耐,便幫我勸退她,也算是好事一樁。」
她忙蹲低下去,伏在他膝邊,「你同她一處,是她強迫你,你不願意,可對?」
安四朗一時沉默,一雙耳根當即紅透。
「我呸!」她似兔子般跳起,「你願意的?你同她快活了,你現下讓我勸她。我如何勸?她是個瘋子,你不知?」
她來來回回於院中走來走去,想破腦袋也未想出個皆大歡喜的法子來。
待踱到院中間,腦中忽然一動,轉身看著他:「你前來龜茲,到底是為我而來,還是為她?」
「我……我自是為了你……」
他雖如此說,可這話中的吞吞吐吐卻瞬間將她激怒,她簡直不敢相信,「我可是你嫡親嫡親的外甥女,你竟然不是專程為我而來?」
安四郎忙道:「我真是專程為你而來……」
嘉柔卻一把推開房門,便一頭扎進床榻上,哭嚎道:「你當什么舅父,我錯看了你!」
安四郎聽著她的哭聲,長長嘆口氣,喃喃道:「我只是,偶爾也會想起她……」
人生第一次,嘉柔同她舅父的關係降到了冰點。
她自己用飯,再不是每日與他同案而食。
飯後她自己遛彎,再不管他去何處。
無人說話時她便同大力吱哩哇啦,才不去尋他講笑話。
玄青前來勸道:「舅甥哪有隔夜仇,郎君一整日悶悶不樂,你快去逗逗他吧。」
她才不去。
「他現下缺的哪裡是我,明明是另一個女郎。只等著她夜裡來,早上走,快活似神仙!算一算日子,她今夜就會再次前來,他這般鬱鬱寡歡,無非是相思難耐,度日如年罷了。」
待話畢卻又更煩躁。
千不該萬不該,三年前不該在薛琅回京獻俘的路上藏在樹上想看他。
最後美男的臉絲毫未看到,身上多了個紈絝的名頭,竟還給小舅父拉了一條姻緣線。
而她到了龜茲後那些雞飛狗跳,竟還拜這條姻緣線所賜。
她怪過來怪過去,最後卻發現她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她遭受的這一切,最後反成了自作自受!
那掃地僧果然誆騙她。
早知道她就不該來龜茲,應該踏上前往南海的金光大道。
南海能賜她長生不老藥,這龜茲卻要將她活生生逼瘋。
一想到夜裡七公主就會再次前來,她便焦躁難耐。
屆時要如何出手?
她一邊想要舅父快樂,想要他走出他的陰鬱與沉悶;一邊卻又不願眼睜睜看著舅父同那個妖女快樂。
那妖女性情不定,萬一過上兩日便將興致轉到旁的男子身上,屆時舅父豈不是更要落於萬劫不復之地?
她越想越煩心,乾脆牽著大力便要往城中去。
只臨行前同婢女道:「李劍給鄉民蓋完氈帳回來後,你莫透露我去了何處,只讓他好生歇著,歇夠了大聲念念佛經,讓那些什麼男男女女好生參一參。」
她翻上驢,沿途不歇,一直等到進了城,將驢停在都護府門前時,尚只是午時。
守門的兵卒瞧見她,笑道:「潘夫子來得不巧,大都護辰時外出,尚未歸來。」
嘉柔聞言,卻一時有些失落。
她進城時只想著散心,並未專程要往都護府來。
只下意識到了此處,卻生了一門心思想見薛琅的心。
未成想,他卻不在。
見她似有些鬱鬱寡歡,便又道:「可大都護給幾位副官賞了席面才送進去,潘夫子跟著用些酒菜,說不定大都護就回府了呢。」
也只有如此了。
兵卒進去通傳,未幾一位副將便出來迎接,將她徑直帶到伙房,笑道:「夫子來得巧,我等尚未動筷,一起用些。」
她便坐下,看見桌上擺的蒲桃酒,便倒了滿杯,連飲兩盞,也並不見心中煩惱壓下。
人說借酒消愁,到底是她這愁不叫愁,還是這酒不是酒。
她又倒了一盞,要仰頭飲下,邊上一位副將卻忙奪過酒盞,道:「這可不是普通的蒲桃酒,釀酒時便泡了胡椒粒。冬日飲來暖身最好,飲多了卻極易上火。你若流了鼻血嚇到將軍,我等怕要吃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