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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肅然。
他當即回房,高聲同王懷安道:「穿甲!」
他的盔甲已取出,王懷安手腳麻利,須臾間已替他穿戴完畢。
他將謄抄來的過往雪災消息翻查一番,轉身便於西州輿圖上點下幾處,同王懷安道:「傳本將令,每五百人為一隊,一共四隊,各負鍬、鋤、索、繩與糧草,往碎葉、龜茲、于闐、疏勒四鎮先行駐紮,遇災救災,無災暫候。」
王懷安立刻前去向各副將傳令。
他方看向她:「你怕是回不了鄉了。這幾日先在都護府……」
他的話剛說到此處,外頭便有人前來送信:「潘夫子,白銀親王莊子裡的下人求見。」
嘉柔不由吃了一驚,這般大雪,莊子裡有何時到了非尋她不可的地步?
她忙出了門,卻見是她偏院裡的一個粗使僕從。
僕從周身皆是雪,凍得滿臉青色,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她立刻回房將那熱粥端出來,「莫著急,先暖暖身子。」
那僕從將一碗熱粥都飲罷,方吁了一口氣,只著急道:「夫子快回去看看吧,左家郎君,出事了!」
舅父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他怎麼了?」
那僕從卻說不清楚,只翻來覆去道:「夫子回去,回去便知。」
她心下瞬間大亂,只想到怕不是舅父的腿如何了。
昨夜下大雪,萬一那帶輪的胡床翻倒,將舅父的腿跌傷了……
她再等不得,連忙回首,卻見薛琅已站在門邊,顯然已聽見了方才的一席話。
他並不阻攔她,只道:「先進屋吃飽,否則路上至少兩個時辰,要餓肚子。我不能陪同你前去,點十個兵一路送你。」
她知道他不喜舅父,此時非但不反對還要相助,是他的人品高潔。她顧不上同他客氣,匆匆將那粥飲下,只將炊餅揣進懷中,抬腳便外走。
待從兵卒手中牽過大力,要上去前卻驀然回身,踩著厚雪艱難跑向前,一頭扎進他懷中,緊緊抱一抱他,沒頭沒尾道:「我都曉得。」
他也不問她到底曉得什麼,只將披風后的帷帽給她戴好繫上,「現下出去,回鄉路上的積雪該已被安西軍清掃了不少,莫行太快,急則生亂。」
她「嗯」了一聲,鬆開他,匆匆翻身上驢,帶著人便疾馳而去。
待出了城門往鄉野去,沿途皆見鄉民氈帳塌毀,哭聲陣陣。安西軍同各親王帳下的私兵已投身救災,忙碌不堪。
她無暇顧及,只縱驢不停往前,待終於回到莊子,下了驢便往偏院跑。
待一把推開舅父所居的房門,腳步卻不由一頓。
安四郎好好地坐在四輪胡床上,衣衫整潔,髮髻光亮,完全不像曾被人擄走的模樣。
她不由一怔,先回首去看門外的僕從。
「這……昨夜七公主帶人明明擄走了左家郎君,仆半夜出發往城中去給夫子報信之前,他還未歸來……」
她心下大驚,一把掩上門窗,盯著平靜的安四郎,「舅父,你,她……她對你如何了?可是打了你?」
安四郎面上卻沒有半分傷痕。
她當即要揪他的衣裳,他撥開她的手,只淡聲道:「我無事,虛驚一場,莫擔心我。」
她當即回首,問一旁的玄青:「舅父身上,可有傷處?」
「並無,郎君……周身都好好的。」若不算後背的幾處抓傷的話。
「難不成,她向你下了毒?」她登時面色大變。
敖包節上薛琅中了孔雀綠時的模樣還歷歷在目。那還是薛琅及時服過解藥,卻仍要將沾了毒的腐肉剜去一塊。
她也是那時方知,許多刁鑽毒藥都是出自西域。
只她去探安四郎的手臉,看他的眼眸與唇色,卻並無中毒的痕跡。
「她擄你,到底所為何事?」她仔仔細細看著她舅父,又沒有受傷,也未中毒,周身看似並無變化,可不知怎地卻似乎又同往日不一樣。
可這不一樣究竟在何處,她卻完全說不出來。
安四郎依然咬死一句話:「我無事。」
又道:「我乏了,你出去吧。」
安四郎性情陰鬱,往日但凡他有不想說的,安家任何人都不可能問出來,只有她尚能哄得舅父說上兩句。
只今日他卻連她都不說了。
他越發這般,她越發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只舅父咬死不說,她卻拿他無法,只得同玄青道:「照顧好舅父。」方轉身而去。
院中空曠,一株寒梅斜斜從花園中探出來,露出一點粉淡花蕊。
安四郎推動車輪到了窗前,怔怔望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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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端來火盆,房中漸漸和暖。
嘉柔令婢女關掩上門,方問道:「昨夜之事,你詳詳細細說一遍,不可漏過一個字。」
那婢女便將昨夜事細細道來,亥時初刻七公主如何出現在莊子門前,如何交代下人先去請潘安、若潘安不在再尋個能替潘安拿事的,下人如何去請了安四郎出去,那七公主如何忽然撒了一把迷藥將包括安四郎在內的三個人都迷暈,最後卻只擄走了安四郎一人。
她聽著這話,不由生疑。
難不成七公主真是為了她而來,本是要擄她,卻因她不在而擄了舅父?
既是為了她,公主為何不在宴上候她,卻要捨近求遠專程跑來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