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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怎會這般?」嘉柔站起身,「方才不是說一誠還在寺中?佛寺怎可出爾反爾?」
白大郎心中嘆一口氣,默念一聲佛號,方道:「我本以為他確然在寺中,方才差人去尋,方知前幾日進宮的幾位畫僧里便有他。我知你不願見七妹,你再等一等,最快一兩個月,待一誠歸來,我便親自將他送到你面前。」
嘉柔苦惱地擺擺手。
一兩個月,那時她說不定都回長安了。
可讓她主動去尋七公主,她才不去。
她又不是傻子。
待白大郎離去,她方同安四郎道:「此回尋親一事怕是要撲個空。」
安四郎已知曉她同伽藍公主之間的恩怨,也嘆口氣:「緣分不可強求,唯怕父親大人心中有憾。」
既尋一誠不得,幾人便早早歇息,第二日一早起身用過齋飯,嘉柔又前去將她接生的雙驢瞧過,便早早趕路。
白大郎依然站在門外相送:「待一誠歸來,我必親自陪他回莊子……」
半空的廊廡窗柱邊,七公主盯著馬車旁那四輪胡床上的郎君,看著他的僕從將單薄的他抱進車廂,再將胡床搬進去。
一聲響鞭下,驢、馬與馬車齊齊離去。
風吹得凜冽,一片車簾掛在廂外久久不下,裡頭的郎君受到風的召喚,轉首往外看過來。
七公主緩緩步出窗柱,對著那車廂里的郎君招一招手,含笑喃喃道:「竟然撞到了本公主手裡,我便留不得你了。」
—
回到莊子時已過了晌午。
偏院裡鴉雀無聲,嘉柔剛剛露頭,婢女便上前,低聲道:「薛都護來了。」
嘉柔心下一驚,但聽「吱呀」一聲,原屬於李劍的房門被從里拉開,薛琅從里出來,面上掛著一抹淡笑:「回來了?」
瞟向安四郎的眼神卻越發冷冽。
「啊?對對對,」她忙應下,回首又看婢女,刻意大聲質問道:「糊塗,怎地能讓堂堂將軍在李劍的房中歇著,可給將軍上膳上茶了?」
婢女忙道:「婢子惶恐,只上了酪漿,未曾上膳。」
嘉柔便板著臉,「已是用飯時,怎敢這般冷落將軍。還不快去將炙羊肉、炙豬腿、蒸鵝肉、鮮魚鱠、肉脯肉臘、菜酢菜菹、炊餅古樓子、扁食畢羅通通端上來。還有親王前日送來的蒲桃酒,需用晶瑩剔透的水晶杯盛上方顯得隆重。」
她一疊聲交代下去,面前的薛琅唇邊終於浮上一抹笑意,「倒也用不著花樣這般多,我不挑食的。」
「將軍不挑食那是將軍的事,我若未盡力卻是我之事,」她上前推開她的房門,擺出個請的姿勢,也不知為何便下意識道:「只你我二人,不飽不歸,旁的什麼四郎五郎無此殊榮。」
薛琅便上前含笑撫一撫他的發頂,回首卻往尚在院中的安四郎冷冷瞥去一眼,方一腳邁了進去。
嘉柔隨後而入,掩門之前悄悄同她舅父抬手作揖求饒命,這才掩了房門。
這一餐的飯食如她所令那般豐盛,薛琅用得緩而快,看不出對哪道菜有格外的好惡。
而她卻頗有些食不下咽。
不知為何,她總覺著自己像是一個多情的浪子,手段卻不怎麼嫻熟,周旋在兩個女子之間,將自己忙得滿頭大汗,完全失去了情愛的快活。
明明不是這般關係,卻要遭受這般折磨。
薛琅見她胃口不佳,便停了筷,取出巾帕擦拭了唇角,低聲問:「怎地了?」
她忙打起精神道:「將軍今日前來相尋,是為了……」
「無甚要事,便不能來尋你?」
「我並非此意,」她訕笑道,「將軍日理萬機,怎好在我身上浪費寶貴光陰……」
他淡淡道:「本將軍的時光,本將軍甘願浪費在你身上。」
他在她面前極少露出此般霸道的一面,她竟被這話堵得一陣心悸,連耳根都有些發熱。
她抬眼看他,見他眸光中帶著灼人的笑意,那耳根的熱度迅速上升,連帶的她半邊面頰似都燃了起來。
她抿了一口蒲桃酒,想要將心跳壓下,卻似乎起了反效果,整個人都有些暈乎。她忙起身到了窗邊,將兩扇窗戶都拉開,正巧看見她舅父便坐在他房中的窗邊,冷峻目光正望著她的方向。
受此目光與涼風的齊齊襲擾,她面上熱意終於降下。
她給舅父送去一個「一切安好」的眼神,方迴轉身來,無話找話道:「王近衛中意趙卿兒阿姐,你可知曉?」
他便點一點頭,「有所耳聞。」
「你如何想?」她忙問,「你乃趙阿姐名義上的義兄,趙阿姐的親事只怕還要你點頭。只是,安西軍剛到龜茲便能成親?」
薛琅便點點頭道:「若朝廷無旁的安排,安西軍一生都會駐守西州。有家才能心定,朝廷已將被罰罪官的女眷中願意前來西州之人集結一處,正好是我一位表弟沿途護送,如今已上路,只怕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就能到達龜茲。屆時官兵們便會與這些女子成家。」
「強制成親嗎?」她此前聽過這般事,卻從未細問過,一時聽來卻覺倍加殘忍。
他忖了忖,方道:「成親前也會給雙方了解的時間,可恐怕不會很多,盲婚啞嫁本就平常。只不過趙卿兒既為我義妹,自是還要看她的意願。若不中意王懷安,王近衛縱是患相思病要死要活,也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