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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她便問他:「他們有違誠信,可對?」
他點一點頭:「是。」
她便似有所釋懷,又強調道:「我定不會。」
他的唇角浮上一抹笑意,將茶粉遞給她:「水沸了,點茶吧。」
她看他用竹具攪動著鍋中的沸水,便將茶粉往水泡上撒下。
水意略壓,很快又重新沸騰,待過了三沸,她方隔著一塊巾帕端起銅瓢,往茶缽中注入沸茶。
她端著銅瓢的手輕輕晃動,浮在清亮湯麵上的茶沫也漸漸顯出一個形狀來。
她將那一盞雙手呈給他,面上略有些訕訕:「我畫技不精,本想點出一隻帶著雙翅的飛狼來,現下看起來卻像是飛犬。你將就著飲,待我練熟後,下次再點給你。」
他垂首去瞧,果然認出茶麵的浮沫呈現的是一隻展翅的靈獸。小小茶麵能畫出這般複雜圖樣,實為難得。他瞧著那狼栩栩如生,哪裡是一隻犬。
他看著她一笑,端起案上餘下茶湯,往另一隻碗上點出一柄寶劍。
「此乃尚方寶劍,憑此劍,你可令我行任何事。不生你氣,全不在話下。」
她終於粲然一笑,也端起他那碗,「此乃雙翅飛狼,祝將軍前程似錦,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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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嘉柔就寢於與主將營舍相鄰的營房內。
房中尚有藥膏的清苦之氣,嘉柔躺在榻上,回想了一陣趙勇的齷齪事,又想了一陣七公主。
也不知七公主傍晚時又發的什麼顛。
此前無論如何不信她同薛琅斷袖情深,傍晚卻又聲聲催著薛琅同她定親。
伽藍明明知曉她是女子,只要將真相公之於眾,她就會被龜茲草原上帶著羊膻氣的吐沫星子淹死。
多麼簡單。
七公主卻又按之不發。
她方才借著點茶之際,雖在薛琅處提前取得了一些籌碼,待某一日真的真相大白,她也不怕薛琅砍了她。
可這般被七公主吊著,心中委實惴惴難安。
她翻來覆去,終於有了些睏乏。
睡眼朦朧間往外瞟去一眼,仍能瞧見一壁之隔的將軍營舍內的燭光透過窗紙打在院中,留下一抹不甚真實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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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嘉柔將將同薛琅用過早食,便有人來傳話:「趙家大娘子,求見潘夫子。」
嘉柔不由哼了一聲。
趙勇心知他前來尋她,以她的氣性必不會見,便派趙姐姐前來。
真真狡猾。
王懷安看她的模樣,以為她要婉拒,便上前勸她:「大冷的天,她等在外頭,你怎捨得。」
她回首看著他,「哈」地一笑,「我舍不捨得是一回事,可有些人怕是更捨不得。」
她出了營房,一路往外頭去,王懷安卻趁著送空碗的機會跟出來,一路到了她身側,只問她:「你對趙姑娘真無花花心思?」
「她怎樣,該操心的也是史家人,與你何干?」
王懷安左右看看,將她拽在一棵樹後,「實話告訴你,那史大郎靠不住,他養著個外室。」
她雙眸一眯,「你怎會知?」
「史家乃龜茲布匹大戶,你可知?」王懷安道。
「又有何干?」
「史家欲與都護府做布匹買賣,供軍服布料。史公有回在酒肆宴請大都護,史大郎跟隨在側,他那外室卻差人前來尋他,言外室動了胎氣,即將生產……」
嘉柔倏地一愣,「你說的可為真?」
「當時薛將軍也在場,不信你去問他。昨日史公有宴請,將軍本不欲赴宴,思及趙大娘子乃義妹,才前去赴宴,於宴中敲打了史公。」
嘉柔腳步立時加快,近乎一路小跑到了門房,果見趙卿兒便等在裡頭。
見她露面,趙卿兒上前一指點在她額間,嗔怪道:「到了家門口,卻住進都護府。難不成家裡人比外人還要貼心?」
待說罷方瞧見站在門外的王懷安,便訕訕收了手。
王懷安躬身一禮,也瘙一瘙自己的腦袋,支支吾吾道:「我,我去端兩碗熱奶來。」
話畢又拼命給嘉柔使眼色。
她忖了忖,方慢吞吞跟出去,王懷安便低聲道:「你去同趙公說明此事時,千萬莫說是都護府走漏的風聲。」
「哈?到手的功勞你不要?」
他便訕訕道,「此事我本不該透露出去,實是因為,因為……」
「因為你對趙阿姐心懷覬覦,方做下背叛都護府軍令之事?」
王懷安唬了一跳:「哪裡是背叛?我只是擔心趙公懷疑我小人行徑,是故意抹黑史大郎。」
他雙手抱拳一禮,「還求潘夫子多在趙公面前美言幾句。」
嘉柔不由細細審視一番王懷安,但見他雖下頜方得似城牆拐角,可五官卻很大氣,尤其一雙眼睛,雙眼皮兒,很是精神奕奕。
她再回首瞥一眼門房裡的趙卿兒,但見她規規矩矩坐在胡床邊,低垂的面龐很是柔美。
若與王懷安結親……
她正思忖著,王懷安已先一步表明心跡:「我王家並無納妾、養外室的先例,更何況大都護也不允下頭人如此肆意妄為。我從十六歲上跟著大都護,洗衣、捏肩、收拾屋子不在話下。每年束脩有二十貫錢、糧七十石,家中老母……」
她當即擺擺手,「八字還沒一撇,莫說這些過遠的。」